它似乎被这亿万金尘点燃了贪婪,陡然变得狂暴。
山岗上飞沙走石,枯草被连根拔起。
那亿万点金芒,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裹挟着,
瞬间弥漫开来,如同天女散开了一捧淬毒的碎金,洋洋洒洒,
无孔不入地飘向山下沉睡的村庄,飘向更远处的山峦、河谷、田野……
人群的哄抢声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所有伸出的手臂、前冲的身体、狰狞的表情,都凝固在那一刻。
千百双眼睛,由极度的贪婪瞬间转为极度的茫然,死死追随着那些在风中狂舞、越来越分散、越来越难以捕捉的金色光点。
有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捞,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李三的拳头还僵在半空,脸上横肉抽搐着,满是难以置信的空洞。
王赖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怪声。
一片死寂里,只剩下夜风贪婪的呼啸声,卷着那场金色的细雪,覆盖了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
每一粒金尘,都像一颗被点燃的欲望种子,无声地落入泥土,渗入砖缝,飘进窗棂,钻进梦里。
山岗上凝固的人群,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嚎叫,
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随即,整个人群像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炸开!
“我的!那是我的!”
“追!快追!别让它们飞走了!”
“这边!这边落下一片金光!”
“滚开!那是老子先看见的!”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情分,在那漫天飞舞的金色诱惑面前,脆弱得如同草芥。
刚刚还一同围抢张樵夫的“同盟”,瞬间变成了最凶狠的仇敌。
推搡、咒骂、撕打。
有人被推倒在地,无数双脚毫不留情地从他身上踏过,只为了追逐前方某个闪烁即逝的金点。
有人为争夺眼前地上一点微弱的反光而扭打在一起,指甲抓破了脸皮,牙齿咬进了手臂。
张樵夫被混乱的人流狠狠撞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石头上,温热的血顺着眼角流下,模糊了视线。
他蜷缩着,透过晃动的人腿缝隙,只看到无数双疯狂移动的脚,追逐着那些散落四处的、比萤火虫还难以捕捉的金色微尘。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和一种近乎癫狂的汗臭。
他握过金叶的那只手,掌心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冰冷的印痕。
他下意识地摸索着,指尖触到身边一块带着棱角的碎石。
冰冷的触感让他猛地一颤,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了那块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风卷着金尘,刮过沉寂的村庄。
贪婪的种子,一夜之间,在每一寸贫瘠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天刚蒙蒙亮,张家村就彻底疯了。王赖家猪圈的石槽被砸开,他红着眼,用豁了口的破刀在湿漉漉的泥地里疯狂挖掘,嘴里念念有词:
“这儿…昨晚就落这儿了!金粉!金粉!”
隔壁赵老蔫,平日里老实得像块木头,此刻却状若疯虎,抡着沉重的镢头,一下下狠命刨着自己家灶台下的泥地,砖石碎裂,尘土飞扬,他老婆哭喊着扑上来阻拦,被他狠狠一把推开,撞在门框上昏死过去。
李家媳妇,那个总是梳着光溜发髻的妇人,披头散发地蹲在自家水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