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梅雨季节来临时,苏晚去荣宝斋旧址取东西。掌柜的塞给她个包裹,说是沈砚托人寄来的。打开一看,是叠冰纹笺,每张纸上都印着玉兰花影,最底下那张写着行小字:“我在听竹轩等你,一直等。”

苏晚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下。听竹轩是城厢街的一家旧书坊,她和沈砚曾在那里躲过雨。那天他背对着她整理书架,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满地的玉兰花瓣,他说:“清晚,等我把沈家的事处理好,我们就来这里开店,你拓碑,我制笺。”

回到家,苏晚把冰纹笺藏在枕头下。夜里阿文睡熟后,她就着月光一张张看,指尖抚过纸上的花纹,像在触摸他的温度。有张笺纸的角落沾着点墨渍,形状像颗痣,在左耳下方的位置。

初夏的某个午后,苏晚去听竹轩找旧书。老板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看见她就笑:“沈先生上个月还来问过你,说你最喜欢《淳化阁帖》。” 苏晚的心跳漏了半拍:“他…… 他还在苏州?”

“在啊,” 老先生翻着账本,“就在隔壁开了家笺纸坊,每天天不亮就去山里采料,晒得黑瘦。” 苏晚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淳化阁帖》的封面上,晕开片水渍。

她没去笺纸坊,只是在听竹轩坐了一下午。看夕阳透过窗棂落在积灰的书架上,看老先生用沈砚做的笺纸写药方,看檐角的燕子飞出去又飞回来。离开时,她在门口的石墩上发现刻着个字 ——“晚”,笔画很深,像是用刻刀一点点凿出来的。

回到家,苏晚把自己关在书房。她翻出樟木箱里的砚台,沈砚送的那方,砚池里的鸳鸯还在戏水,边缘的小字却被磨得有些模糊。她突然想起阿文收砚台那天,袖口沾着点石粉,指缝里还有新鲜的刻痕。

“阿文,” 苏晚的声音发颤,“你告诉我,沈砚是不是还在苏州?” 阿文正在厨房做饭,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锅铲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走进书房时,脸上带着种近乎狰狞的平静:“是,他在。可那又怎么样?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苏晚看着他扭曲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报纸上的订婚照是假的,对不对?是你花钱做的假新闻!”

阿文的眼睛红了,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我不这么做,你会跟我吗?清晚,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从进荣宝斋第一天起就喜欢你!凭什么他沈砚一来,就能把你抢走?” 他的指甲掐进她的肉里,疼得她眼泪直流。

“那笔汇款,” 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是给婉宁的,让她带你哥回北平,对不对?” 阿文的手突然松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翻了书架,《营造法式》掉在地上,书页散开,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 —— 年轻的沈砚站在荣宝斋门口,身后的少女正在拓碑,少女的旁边,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正偷偷看着她。

苏晚捡起照片,指尖抚过少年的脸。原来阿文早就认识她,早就喜欢她,早就处心积虑地想把她留在身边。那些温柔,那些体贴,不过是精心编织的网,而她,就是那只自投罗网的傻鸟。

“我们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