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去。” 苏晚把苹果核扔进碟子里,瓷盘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见阿文眼底的失落,像被雨水打湿的鸽子,突然有些不忍,却又说不出软话来。
深秋的某个午后,苏晚在整理旧物时,发现樟木箱的夹层里藏着封信。是父亲写给沈家老爷的,字迹已经褪色:“小女清婉,性温婉,擅拓印,愿为沈二公子铺纸研墨……” 信封里还夹着张照片,年轻的沈砚站在荣宝斋门口,正对着镜头笑,身后的玻璃窗里,穿青布衫的少女正在拓碑。
苏晚的手抖得厉害,信纸飘落在地。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天,自己蹲在荣宝斋的门槛上拓《曹全碑》,有个穿月白长衫的少年撑着伞站在对面,看了整整一下午。原来那时,他就已经认得她了。
“清晚姐,发什么呆呢?” 阿文的声音突然响起。苏晚慌忙把信塞进怀里,转身时撞翻了砚台,墨汁泼在他的蓝布衫上,晕出片深色的云。“对不起!” 她手忙脚乱地去擦,却被他抓住手腕。
“清晚姐,” 阿文的眼睛很亮,“沈砚不会回来了。他在北平订婚了,报纸上都登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报纸,头版正是沈砚与总长千金的婚纱照。苏晚看着照片上沈砚僵硬的笑,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那天晚上,苏晚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阿文送她回家时,她抱着樟木箱哭了很久,说的都是胡话,无非是 “他为什么骗我”“我还没告诉他我也喜欢他”。阿文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天快亮才离开。
第二天苏晚醒来,头痛欲裂。床头柜上放着碗醒酒汤,旁边压着张纸条:“我会照顾你。” 字迹娟秀,是阿文的笔迹。她摸了摸怀里的信,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争辩,不想再追究。
腊月初八那天,苏晚答应了阿文的求婚。没有盛大的仪式,只是请荣宝斋的同事吃了顿饭。阿文给她戴上戒指时,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 这双手拓过无数碑帖,绣过无数玉兰,却从未牵过那个想牵的人。
新婚之夜,苏晚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阿文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清晚,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苏晚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窗外的月光落在樟木箱上,像层薄薄的霜。
4 旧痕新伤
开春后,苏晚跟着阿文搬到了新住处。是个带院子的小平房,院里有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到窗前。阿文把西厢房改成了书房,给她做了个新的画案,案头摆着她常用的砚台 —— 却不是沈砚送的那方。
“那方砚台太贵重,” 阿文擦着书架,“我给你收起来了,放在樟木箱最底层。” 苏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把《营造法式》放进柜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日子过得像潭死水。阿文对她很好,每天早上会给她梳辫子,晚上会给她焐脚,却总在不经意间避开她的眼睛。有次苏晚翻他的账本,发现有笔汇款记录,收款人是北平的某个地址,金额大得惊人。
“这是什么?” 她指着账本问。阿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慌忙合上账本:“没什么,是给老家寄的钱。” 苏晚看着他躲闪的眼神,突然想起沈砚离开前,婉宁说的那句话:“哥,你真要为了她,放弃沈家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