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嗤笑一声,指尖划过那些滚烫的祝词,像在刮开一道道腐烂的伤疤。
这七年,我将隋宴打造成了一尊神。
一尊为了保护“被老师霸凌”的学生,愤而砸毁证据、与“恶势力”对抗不惜入狱的悲情英雄。这个故事被我编得天衣无缝,还被无良媒体拍成了电视剧,赚得盆满钵满。
全世界都在等他出狱,赞颂他伟大的父爱与师德。
我关掉手机,走进姐姐的房间。
一切都还维持着七年前的模样。书桌上,我摆上了几颗她最爱吃的水果硬糖,五颜六色的,映着那张黑白的小小相框,格外刺眼。
屋外,婆婆一家人的喧闹声像尖针一样扎着我的耳膜。
我的人生,早在七年前的那个夏夜,就跟着岑诺一起死了。
活下来的这具躯壳,不过是为复仇而生的人偶。
3
去监狱的路上,开车的司机是隋宴的弟弟,隋安。
婆婆张岚坐在副驾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晚上要在哪个酒店摆接风宴。
后座,除了我,还坐着另一个人。
我的小姑子,隋安的妻子——俞思齐。
她怀里还搂着她九岁的儿子,隋野。
我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纸筒,一言不发,像一尊真正的木头人偶。
「嫂子,」俞思齐忽然怯生生地开了口,她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上,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柔弱,「我跟着一起来,你……不介意吧?小野他……特别想他大伯。」
我还没开口,婆婆就在前面冷哼一声,从后视镜里剜了我一眼。
「你管她干什么?一个不会下蛋的鸡,天天摆着那张死人脸给谁看?静静你能来,妈高兴还来不及!」
张岚转过头,慈爱地摸着隋野的头,「我们小野,今年期末又考了全班第一吧?真给奶奶长脸!」
隋野骄傲地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复杂的变形金刚炫耀,「这是大伯去年托人从里面给我带出来的生日礼物!」
婆婆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她看我的眼神却愈发冰冷嫌恶,「听见没?这才是我的亲孙子!哪像那个死丫头,晦气!要不是阿宴替小野顶了那桩事,我们小野这辈子就毁了!」
她像是故意说给我听,声音尖利又刻薄。
「用你那个自杀的疯子姐姐一条贱命,换我金孙一辈子的锦绣前程,她死得也算有价值!要我说,当初隋宴就不该替她出头,让她被那个男老师搞大肚子,烂在社会最底层,才算报应!」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俞思齐假惺惺地拉了拉婆婆的袖子,「妈,别说了,都过去了。」
她转头看向我,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的挑衅,「嫂子,你也别怪我哥。他当初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小野可是隋家的独苗,他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我慢慢抬起头,对上她那双伪善的眼睛,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啊。」我说,「没什么,比你们更重要了。」
4
监狱那扇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时,外面的媒体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炸了锅。
无数的镜头和话筒对准了那个慢慢走出来的身影。
隋宴。
七年的牢狱生涯并没有让他变得颓丧,反而让他增添了几分阴鸷的冷硬。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风衣,头发剪得很短,眼神扫过沸腾的人群,最后,精准地定格在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