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名副其实。风像裹着碎冰渣的鞭子,一年四季不知疲倦地抽打着这片贫瘠的土地。稀稀拉拉的几丛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顽强却卑微。所谓的城池,不过是一圈用黄土混杂着碎石垒起来的矮墙,多处坍塌,形同虚设。墙内,是几十户低矮破败的茅屋土房,挤在一起,如同抱团取暖的乞丐。街道?不存在的,只有被无数双破草鞋踩出来的泥泞小径。
这里的“居民”,多是和吴刚一样,被命运抛弃的流放者,或者世代困守于此的罪卒后裔。他们脸上刻着风霜和麻木,眼神浑浊,像一潭潭死水。偶尔看到吴刚这个穿着宦官棉袍、眼神锐利得吓人的陌生人走过,也只是投来短暂而木然的一瞥,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在冻土里刨挖着难以果腹的食物,或者修补着四面漏风的窝棚。
绝望是这里的底色,沉默是唯一的语言。
吴刚花了几天时间,像一个幽灵般在朔风城内外游荡。他沉默地观察,用特种兵审视战场的目光,丈量着每一寸土地,评估着每一个潜在的资源和威胁。他看到了城墙的脆弱,看到了“守军”的孱弱——十几个穿着破旧皮甲、武器锈迹斑斑的老弱残兵,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等死的囚徒。他看到了城外那条浑浊的小河,看到了远处光秃秃的山峦上裸露的灰白色岩石,也看到了城外那片巨大的、因过度放牧而沙化的荒滩。
资源匮乏得令人窒息。但吴刚的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在绝望的废墟里寻找着可以利用的“矿脉”。
一个清晨,吴刚站在城西那片巨大的沙化荒滩边缘。寒风卷起细沙,扑打在脸上,生疼。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在指间细细捻磨。沙子粗糙,带着一种特殊的质感。他又走到河边,挖起一捧深灰色的河泥,黏腻、湿滑。目光投向远处光秃秃的山崖,裸露着大片的灰白色岩层。
水泥!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他阴沉的脑海。现代水泥的主要原料:石灰石(碳酸钙)、黏土(硅酸盐)、石膏(调节凝结时间)……这里,沙子(含硅)有了,河泥(黏土质)有了,远处的山崖,那灰白色,极有可能就是石灰岩!至于石膏……他记得在勘察时,曾在山脚一个避风的岩缝里,看到过一种白色的、层状的矿物晶体。
基础材料,似乎都齐了!吴刚的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有力地搏动起来。有了水泥,就能加固城墙,就能建造坚固的工事,就能在这片绝地上,垒起一道钢铁屏障!
然而,想法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尤其在这个几乎被文明遗忘的角落,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他需要人手,需要工具,需要燃料。最迫切的,是让这些麻木的、濒临饿死的流放者们,看到一点活命的希望。吴刚的目光,投向了那条浑浊的小河。
几天后,一个简易的、用木棍和藤条编成的长条形篓子,被吴刚沉入了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段。篓子里,塞着一些城里能找到的、散发着腥气的动物内脏碎块——这是他从一个濒死的猎户那里用王德全那几个铜钱换来的。流放者们远远地看着这个沉默而怪异的“新疯子”,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围观者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人露出讥讽神色时,吴刚猛地将水中的篓子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