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财路”三个字像捅了马蜂窝。
刚尝到财运甜头的村民们瞬间炸了锅。
他们刚捡了钱,正热乎着呢!
“滚!臭道士!”
“打死他!别让他坏了我们的好事!”
锄头、扁担、石头雨点般砸向道士。
道士身手矫健,躲过大部分,但也被几块石头砸中。
道袍破了,额头见了血。
他悲愤地看着狂热的人群,知道无法力敌。
趁乱,他从怀里摸出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过门洞弹进我的嘴里。
“咽了!保你魂魄不散!”他声音又低又哑,说完转身就在村民的追打下狼狈逃离。
娘松了口气,拍着爹的背:“呸!高人?忙着逃命呢!”
爹的冷汗却下来了,腿肚子直打哆嗦。
他知道道士认出他了。
道士的药丸像块千年寒冰,滑进我火烧火燎的肚子。
那股子要把我烧干的火气,竟然真的一点点被压了下去。
但随之而来的,是心中一股冰冷刺骨的恨意。
每一个往瓶里扔虫子的人的脸,都在我脑海里闪过。
他们的笑声,他们的贪婪,他们的冷漠!
这股恨意支撑着我,让我的意识在剧痛和高烧中保持着一丝可怕的清明。
虫子啃得更凶了,痒痛钻心。
但村民的财运也越发旺盛,捡钱的消息此起彼伏。
来求扔虫子的人越来越多,门庭若市,香火烧得乌烟瘴气。
为了容纳更多人,爹很快就把我从小黑屋,请进了村里废弃多年的破庙。
庙里原来的泥菩萨被爹带头砸了个稀巴烂,碎块像垃圾一样丢在墙角。
进了庙,更没人管我的死活了。
只有小弟,像只机灵的小耗子,趁着夜色,翻窗溜进来。
他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在了我面前。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冰窟窿底。连小弟也……要来扔虫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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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却双手合十,小脑袋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咚!咚!咚!”三声响。
“铜瓶里的哥哥,您受苦了,求求您……”他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虔诚。“求求您,别那么疼了,让虫子,别咬了……”
他是为我求的?
我心中冰封的恨意裂开一道缝,一股酸楚涌上。
我听见自己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好……”
第二天天刚亮,奇迹发生了。
那些日夜啃噬我断肢烂肉的毒虫,竟然
像被冻僵了一样,蜷缩在瓶底,动作迟缓了许多。
钻心刺骨的痒痛,也真的减轻了不少。
爹娘发现了这异状,眼珠子瞪得溜圆。
他们当然不敢把我从瓶子里弄出来看个究竟,反而更加卖力到处嚷嚷我的神迹。
来庙里排队扔虫子的人更多了,像赶集。
有人当场拍出厚厚一沓票子,就为了能第一个扔,或者多扔几条。
离我成为真正的虫男,还剩最后十天。
村子里,却来了个生面孔。
一个男人,脖子上挂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能吐出带画的纸片。
村里老头老太围着啧啧称奇。
有见过点世面的后生喊出来:
“是相机!照相的!”
我们这山沟沟,鸟不拉屎,路都难走,哪见过这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