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微笑，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他清了清嗓子，那经过顶级设备放大后更加迷人的嗓音流淌出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谢谢大家的热情，刚结束一个通告，抽点时间跟大家聊聊。嗯…最近收到不少私信，问我对新人声优有什么建议？”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麦克风，脸上依旧挂着笑，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光芒。
那光芒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穿屏幕，扎进我的瞳孔。
“说实话，这行门槛不低。”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着我的耳膜，“天赋、努力、机遇，缺一不可。但最关键的，是声音本身的素质。”
他微微摇头，笑容里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惋惜，“有些新人，真的很努力，录到嗓子都废了，精神可嘉。但是……”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全是催促和好奇。
顾淮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昂贵的麦克风传出来，像裹着蜜糖的软刀子：
“但是，声音这东西，天生的。底子不好，再努力也是白搭。就像……嗯，怎么说呢？”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一个合适的比喻。
眼神却透过屏幕，仿佛穿透了空间，精准地钉在我身上，带着赤裸裸的、毫无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就像有些人，在地下室里录一辈子，录到嗓子都废了，吃泡面度日……”
他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语气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我最后的自尊，
“那种声线，说真的，太廉价了，连给我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股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猛地冲上喉咙口，又被我死死地咽了回去，灼烧着食道。
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冰冷。
胃里的酸水疯狂翻涌，和着心脏被碾碎的剧痛，搅得我浑身痉挛。
十年。
整整十年不见天日的磨砺，声带上每一道疤痕的代价，无数个在绝望和希望之间挣扎的日夜……在他口中，轻描淡写地成了“廉价”和“提鞋都不配”。
弹幕还在疯狂滚动，全是附和和谄媚：
“淮神太敢说了！一针见血！”
“就是，没天赋就别硬挤进这行！”
“淮神的声音才是天籁！某些碰瓷的省省吧！”
“提鞋？哈哈，淮神太幽默了！”
那些冰冷的文字，化作无数把淬毒的利刃，在我眼前疯狂飞舞切割。
顾淮那张在屏幕光晕中显得无比优越、无比光鲜的脸，此刻在我眼中扭曲、放大，像一张狞笑着的恶魔面具。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
那尖锐的疼痛，却奇异地压下了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
提鞋都不配？
行。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黑暗中，我摸索着，一把抓过桌上那台屏幕裂了几道纹的老旧笔记本电脑。
屏幕幽幽地亮起，映亮了我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彻底燃烧起来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