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屈辱感像海啸般淹没林默。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勉强压住胸腔里翻腾的怒火。他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裤脚那片不断扩大、颜色越来越深的污渍。视线有些模糊，但就在这模糊的视野边缘，他左手手腕处，露出了一小截磨损得非常严重的旧衬衫袖口。袖口上，一枚金属袖扣在灯光下反射着黯淡的光，式样古朴，但边缘已经磨得发白，几乎看不清原本的纹路。
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枚冰冷的旧袖扣。一下，又一下。动作极其轻微，几乎无人察觉。这个微小的习惯性动作，似乎能传递给他一丝奇异的平静。
周围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响起。
“活该，早看他不顺眼了…”
“Linda姐今天火气真大…”
“啧啧，泼得好狠，那咖啡刚冲的吧…”
“走了也好，省得拉低我们组KPI…”
这些声音钻进耳朵，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林默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再抬起头时，他脸上那些委屈、愤怒、不甘的神情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平静。那眼神里没有怒火，甚至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沉寂的、让人看不透的幽深。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因为愤怒而面孔微微扭曲的Linda，又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王海和那些表情各异的同事，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种异常的平静，反而让Linda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但旋即被更强烈的怒火取代。“看什么看？还不滚？等着保安来请你吗？”她尖声喝道。
2 死寂中的惊雷
“Linda，”林默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甚至比平时还要低沉平缓几分，却像冰锥一样，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你被开除了。”
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一种真空般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几秒钟后，死寂被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打破。
“噗…哈哈哈！”张超第一个没忍住，捂着肚子笑出声来，“林默，你脑子被咖啡烫坏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就是，疯了吧这是？”
“吓傻了？开始说胡话了？”
“开除Linda总监？你以为你是谁啊？”
哄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嘲讽和看笑话的意味。
Linda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涂着厚厚粉底的脸上肌肉抖动，爆发出一阵更加尖利刺耳的大笑：“开除我？哈哈哈哈！林默，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马上要滚蛋的垃圾，也配说开除我？保安！保安呢！把他给我轰出去！”
王海也皱紧了眉头，觉得林默简直是疯了，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不耐烦的警告：“林默，别胡闹了！赶紧去办手续，给自己留点最后的尊严！Linda总监是集团核心高管，岂是你能置喙的？”
面对潮水般的嘲笑和Linda的歇斯底里，林默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依旧平静无波。他无视了所有人的反应，包括几乎要扑上来的Linda，只是慢条斯理地从那条沾满咖啡渍的裤袋里，掏出了一部屏幕碎裂、外壳磨损严重的旧款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