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卫民和王会计如获至宝，心满意足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陈昂一家三口，和桌上那一百块钱。
空气安静得可怕。
陈建国蹲在地上，一口接一口地猛抽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张桂兰则呆呆地看着那沓钱，眼泪毫无征兆地就下来了，一滴滴砸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这不是喜悦的泪水，是恐惧。
“昂子......这钱......不会有事吧？”她声音颤抖，生怕这是什么不干净的钱，会给家里招来横祸。
陈昂走过去，从那沓钱里抽出两张十块的，塞进母亲粗糙的手里。
“妈，这钱干净得很。你拿着，去镇上割两斤肉，扯几尺新布，给瑶瑶做件新衣裳，再买点好吃的。”
肉？新衣裳？
张桂兰捧着那二十块钱，只觉得比烧红的炭火还要烫手。
她这辈子，手里还没拿过这么多钱。
她抬起头，看着儿子那双沉稳得不像话的眼睛，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里面掺杂了一丝激动和暖意。
“爸，”陈昂又看向陈建国，“别抽了，以后给您换好的烟叶。”
陈建国猛地抬头，看着儿子，嘴唇翕动了半天，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将烟锅在地上磕了磕。
他不懂儿子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本事，但他知道，这个家，好像要变天了。
而这个天，变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他们没注意到，就在刚才李卫民进院子的时候，村东头的长舌妇王婆子挎着篮子路过，她那双小眼睛像鹰一样，将院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王会计怀里那个厚厚的钱袋子！
不到半个钟头。
陈昂家赚了一百块钱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听说了吗？陈建国家发大财了！供销社的李主任亲自送钱上门！”
“一百块！我的天爷！码了厚厚一沓！”
“他家哪来的门路？不是前两天还借不着钱给闺女看病吗？别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整个村子都炸了锅。几十户人家，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纷纷涌到陈家破败的院墙外，伸着脖子往里张望。
羡慕、嫉妒、怀疑、贪婪......各种各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陈家小院上。
陈家，一夜之间成了全村的风暴中心。
而在村西头那个终日乌烟瘴气的土坯房里，村里的地痞流氓陈二狗正和几个混混推牌九。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猛地将手里的牌砸在桌上。
“一百块？”他眯起眼睛，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豺狼般的贪婪光芒。
陈建国那个闷葫芦，还有他那个病秧子闺女，哪来的本事？肯定是那个小子！
他知道，陈家这笔“横财”，该有他一份。
夜幕降临。
不管外面如何风雨飘摇，陈家的小屋里，却飘出了几个月来不曾有过的浓郁肉香。
一碗红烧肉摆在桌子中央，肥瘦相间，油光锃亮。
瑶瑶的眼睛都看直了，小口小口地吃着，满嘴是油，幸福得眯起了眼。
张桂兰和陈建国看着一双儿女，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顿饭，吃得踏实，又温暖。
饭后，陈昂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他来到衣柜前，轻轻拉开柜门，淡蓝色的光幕再次亮起。
那个叫“星海拾荒人”的交易者，又发来了新的消息，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动和恭敬。
【星海拾-荒人：天哪！尊敬的先生！您的‘大白兔奶糖’在我们这里引起了轰动！我的上司，一位真正的星际贵族，品尝之后赞不绝口！他愿意出高价收购！您还有吗？】
【星海拾荒人：或者......或者，您那里有没有古籍里记载的，那个时代的传奇佳酿——‘茅台酒’？我的上司愿意用他私人收藏的一辆‘F-7型反重力磁悬浮飞车’来交换！】
F-7型反重力磁悬浮飞车？
陈昂的瞳孔猛地一缩，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的，不是驾驶它翱翔天际的快感，而是一连串冰冷而现实的问题。
这东西，用什么能源？电吗？村口的电线杆能把它充爆。
它能开在哪？村里这坑坑洼洼的土路？还是直接上天？那第二天，来敲门的就不是供销社的李主任，而是开着吉普车、穿着军装的人了。
这东西不是财富，是催命符。
在这个家徒四壁、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凭空拿出一辆超越时代几百年的飞车，无异于一个三岁孩童抱着一根金条，在闹市里放声大哭。
找死。
压下心中瞬间的波澜，陈昂的思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飞速运转。
对方既然能为了一瓶酒，就开出这种天价，说明两件事。
第一，未来世界对历史的渴望，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病态的程度。
第二，一瓶茅台酒，其价值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这是一个巨大的筹码。
但他该去哪里弄茅台呢？
而且他需要更实际的东西，能在这个时代生根发芽，能让他真正站稳脚跟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那片在月光下显得贫瘠而广袤的土地上。
他有了主意。
陈昂的意识沉入光幕，操控着光标，开始回复。
【陈昂：尊敬的星海拾荒人先生，您的慷慨让我震惊。但“F-7飞车”太过珍贵，对我来说，它更像是一件无法触碰的艺术品。我现在，无法发挥出它应有的价值。】
他用一种委婉而恭敬的语气，拒绝了这份足以让任何地球人疯狂的报价。
光幕的另一端，那个ID为“星海拾荒人”的交易者显然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发来消息。
【星海拾荒人：无法发挥价值？尊敬的先生，您是不喜欢它的款式吗？我上司那里还有军用版的“雷霆-3型突击舰”，虽然是淘汰型号，但火力系统依然......】
【陈昂：不，不是款式的问题。】
陈昂打断了对方的热情推销，他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将自己的真实意图传递过去。
【陈昂：我更希望能获得一些......能改变我所在时空生产力的东西。比如，你们那个时代，最先进的......农业机械。】
【星海拾荒人：农业机械？您是说......用来耕地的机器？像古籍里记载的“拖拉机”那样的东西吗？】
对方的文字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放弃翱翔星际的飞车，而去选择一种在他看来原始得掉渣的耕地工具。
【陈昂：是的，就是拖拉机。我需要它最顶尖的设计图纸，以及最核心的、我这个时代无法制造的零件样品。】
陈昂的眼神锐利如鹰。
他不要整机。
一台凭空出现的、造型科幻的拖拉机，和一辆飞车一样，都是麻烦。
他要的是技术！是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