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主任，这是块肥皂。”他拿起那块蛋白合成营养皂，递了过去。
李卫民接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他眉头一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香味......这质地......这不是咱们国产的牌子吧？也不是进口货，我从没见过。”
作为供销社主任，他对各种商品了如指掌。这块肥皂的品质，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种。
“同志，你这肥皂哪来的？”李卫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盯着陈昂，眼神锐利。
在这个年代，私自倒卖来路不明的商品，可是要被当成“投机倒把”处理的，性质很严重。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陈建国和张桂兰吓得脸都白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昂却直视着李卫民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开口了。
“李主任，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从南方带回来的。他那边有个小作坊，专门生产这种肥皂，效果特别好。”
他顿了顿，拿起旁边擦手的粗布毛巾，在上面搓了搓肥皂，然后递给李卫民。
“您看，这毛巾用了好几年，又黄又硬。您试试用这肥皂洗洗看。”
李卫民将信将疑地接过毛巾和肥皂，走到水盆边，亲自搓洗起来。
接下来的一幕，让李卫民彻底震惊了。
只见那块原本黄硬的毛巾，在细腻的泡沫中，竟然慢慢变白，变软。等他冲洗干净后，那毛巾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还散发着一股清新的香味。
“这......这效果也太惊人了！”李卫民拿着毛巾，手都有些抖。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块肥皂里蕴含的巨大商机！
如果供销社能卖这种肥皂，绝对会遭到疯抢！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政绩啊！
他看向陈昂的眼神，瞬间从审视和怀疑，变成了火热和急切。
“小同志！”他一把抓住陈昂的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那个亲戚，还有没有这种肥皂？有多少，我们供销社全要了！价格，你开！”
陈昂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故作沉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个......李主任，我那亲戚也是小本经营，产量不大，而且路途遥远，运费也高......”
李卫民是个人精，哪里听不出这是在待价而沽。
他拍着胸脯，豪气地说道：“价格不是问题！只要你能搞来货，我给你一个满意的价钱！怎么样，小同志，考虑一下？这可是个双赢的好机会！”
陈昂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行，李主任，既然您这么说了，我豁出去这张脸，再去求求我那亲戚。”
“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陈昂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第一批货，我要先拿到钱。”
李卫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松开陈昂的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半大孩子。
那眼神，又回到了最初的审视和锐利。
“小同志，你这是不懂规矩啊。”他慢悠悠地说道，官腔十足，“供销社采购，那得有流程。先验货，再入库，填单子，走账目，最后才能拨款。哪有货还没见着，就先把钱给出去的道理？这不合规矩。”
这话一出，旁边的陈建国和张桂兰吓得魂都快飞了。
张桂兰使劲在后面扯儿子的衣角，急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他们看来，能跟供销社主任搭上话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儿子怎么还敢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陈昂却像没感觉到母亲的动作，他甚至没有去反驳李卫民的话。他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笑。
“既然李主任为难，那就算了。”
说完，他转身走到母亲身边，拉起她那双因为常年操劳而布满老茧、干裂得像是老树皮一样的手。
“妈，我给您洗洗手。”
他拿起那块蛋白合成营养皂，在母亲的手上轻轻搓揉。
细腻洁白的泡沫立刻丰富地涌起，像是一捧温润的雪，将那双粗糙的手完全包裹。
李卫民本想说句场面话就走，可他的脚像是生了根，眼睛死死地盯着张桂兰那双手。
陈昂将母亲的手放进盆里，清水冲过。
奇迹发生了。
那些嵌在皮肤纹理深处的污垢，随着泡沫被瞬间带走。
更惊人的是，那双原本暗黄、粗糙的手，在洗完之后，竟然肉眼可见地白皙、滋润了许多。
皮肤仿佛喝饱了水，透着一种健康的光泽，连几道最深的裂口，看起来都柔和了不少。
张桂兰自己也呆住了，她举着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像是看着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我的手......”
强烈的视觉冲击，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卫民的心口。
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呼吸不自觉地变得粗重。
他之前只觉得这肥皂去污能力强，现在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哪里是肥皂？这分明是仙丹！
陈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擦干母亲的手，这才回头看向李卫民，语气依然平淡：“李主任，我这肥皂，不愁卖。”
李卫民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自己今天要是就这么走了，晚上绝对会睡不着觉。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政绩才是实的！
他一咬牙，脸上重新挤出热切的笑容，语气也软了下来：“小同志，别急嘛！规矩是规矩，但也不是不能变通。咱们再商量，再商量。你......你说说，你这肥皂，打算卖什么价？”
院子里的空气再次绷紧。
陈建国夫妇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儿子。
在他们想来，这么好的肥皂，一块卖个五毛钱，不，卖一块钱，都顶天了！
陈昂迎着李卫民急切的目光，缓缓地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根手指，张开，像一把小扇子，在他和李卫民之间定格。
“五块钱一块，批发价。”
“五块！”
李卫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陈建国两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幸好扶住了旁边的墙。
张桂兰更是眼前一黑，觉得儿子肯定是疯了！
这个年代，一个技术过硬的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十块。猪肉七毛钱一斤。
五块钱，够一个普通家庭半个月的菜钱了！用这钱去买一块肥皂？说出去不是天方夜谭吗！
“你......你抢钱啊！”李卫民指着陈昂，手都抖了，“小同志，做生意可不是你这么做的！五块钱一块，谁会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