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池屿衣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震惊和慌乱是他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狼狈。
可那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他猛地松开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脸上浮起一个冰冷的、自我保护式的讥笑。
“死了?池澜,这就是你的新把戏?找个毛头小子来演一出假死的戏码,好让我低头求你?”
他甚至没再看池屿,而是环视着这间屋子,仿佛我正藏在某个角落里看他笑话。
“好啊。”他点点头,眼里的偏执近乎疯狂,“带我去。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戏能演到多逼真。”
池屿没再说话,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默默地抓起钥匙,走了出去。
车子一路开到了荒凉的郊外。
这里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一片杂草丛生的野地。
池屿停下脚步,指着面前一个孤零零的小土丘,声音沙哑:“喏,就在这儿。”
没有墓碑,没有鲜花,只有风吹过野草时发出的呜咽声。
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禾暥的脚步在离土丘三米远的地方停住了。
我看见他眼眶瞬间红了,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那是极力压抑着情绪的样子。
可他很快就收敛了那份脆弱,冷哼一声,再次用那副坚硬的外壳武装自己。
“就这?连块碑都没有,池澜,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陈旧的笔记本,径直走到土丘前。
那是我用了许多年的实验笔记。
我曾将它视若珍宝,里面记录了我和他从零到一的所有心血。
“池澜,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这些宝贝疙瘩全烧了!”他高声喊道,像个幼稚又残忍的孩子。
风声回应着他。
他等了几秒,见毫无动静,竟真的翻开了笔记本,开始大声念了起来。
“项目编号734,改良配方第三次失败,原因,温度控制偏差0.2度……”
他念得很大声,想用我们过去的情分逼我“现身”。
可他不知道,那不仅仅是实验笔记。
在那些数据和公式的夹缝里,藏着我从未说出口的爱意。
“今天通宵做实验,禾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睫毛很长。我偷偷亲了他一下,希望他不要发现。”
“他说,我的研究成果里,永远有你的名字。我信了。”
随着他冰冷的声音,那些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记得,为了攻克一个技术壁垒,我陪他在实验室里待了七天七夜,熬到眼底乌青。
我记得,公司研发资金断裂,生死一线,是我瞒着他,把我名下所有的专利技术,用白菜价打包卖掉,才换来了禾氏的喘息之机。
我也记得,后来我得了急性阑尾炎,疼得在床上打滚,打电话向他求助。
电话那头却传来麓曼娇媚的声音:“池澜姐,禾总正在国外参加很重要的学术会议,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哦。”
那天,冰冷的雨水和腹部的剧痛,成了我记忆里最深刻的烙印。
禾暥还在念着,念到后来,声音都嘶哑了。
他念完了最后一页,依旧没有等到他想象中的“我”出现。
他终于停下,死死地盯着那个土丘,仿佛要把它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