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抓着池屿衣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震惊和慌乱是他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狼狈。

可那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他猛地松开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脸上浮起一个冰冷的、自我保护式的讥笑。

“死了?池澜,这就是你的新把戏?找个毛头小子来演一出假死的戏码,好让我低头求你?”

他甚至没再看池屿,而是环视着这间屋子,仿佛我正藏在某个角落里看他笑话。

“好啊。”他点点头,眼里的偏执近乎疯狂,“带我去。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戏能演到多逼真。”

池屿没再说话,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默默地抓起钥匙,走了出去。

车子一路开到了荒凉的郊外。

这里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一片杂草丛生的野地。

池屿停下脚步,指着面前一个孤零零的小土丘,声音沙哑:“喏,就在这儿。”

没有墓碑,没有鲜花,只有风吹过野草时发出的呜咽声。

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禾暥的脚步在离土丘三米远的地方停住了。

我看见他眼眶瞬间红了,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那是极力压抑着情绪的样子。

可他很快就收敛了那份脆弱,冷哼一声,再次用那副坚硬的外壳武装自己。

“就这?连块碑都没有,池澜,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陈旧的笔记本,径直走到土丘前。

那是我用了许多年的实验笔记。

我曾将它视若珍宝,里面记录了我和他从零到一的所有心血。

“池澜,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这些宝贝疙瘩全烧了!”他高声喊道,像个幼稚又残忍的孩子。

风声回应着他。

他等了几秒,见毫无动静,竟真的翻开了笔记本,开始大声念了起来。

“项目编号734,改良配方第三次失败,原因,温度控制偏差0.2度……”

他念得很大声,想用我们过去的情分逼我“现身”。

可他不知道,那不仅仅是实验笔记。

在那些数据和公式的夹缝里,藏着我从未说出口的爱意。

“今天通宵做实验,禾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睫毛很长。我偷偷亲了他一下,希望他不要发现。”

“他说,我的研究成果里,永远有你的名字。我信了。”

随着他冰冷的声音,那些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记得,为了攻克一个技术壁垒,我陪他在实验室里待了七天七夜,熬到眼底乌青。

我记得,公司研发资金断裂,生死一线,是我瞒着他,把我名下所有的专利技术,用白菜价打包卖掉,才换来了禾氏的喘息之机。

我也记得,后来我得了急性阑尾炎,疼得在床上打滚,打电话向他求助。

电话那头却传来麓曼娇媚的声音:“池澜姐,禾总正在国外参加很重要的学术会议,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哦。”

那天,冰冷的雨水和腹部的剧痛,成了我记忆里最深刻的烙印。

禾暥还在念着,念到后来,声音都嘶哑了。

他念完了最后一页,依旧没有等到他想象中的“我”出现。

他终于停下,死死地盯着那个土丘,仿佛要把它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