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相夷没有表态,他转头看向沈砚秋,“沈小公子觉得应该怎样处理”

沈小书生才多大,李门主怎么突然让这个书生说处理结果。

少部分的人想,还是李门主会整治对他不敬的人,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书生说出对虎头镖客们的处理方法,既能羞辱到对他不敬的人,也是对书生的一个考验。起到既教育又教训的作用!

沈砚秋望着李相夷带着审视的目光,虽然内心有些紧张,但话说出来还是很清晰:“我与他无冤无仇,本就只是口角之争,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话音刚落,那自扇耳光的镖师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原以为这位看似文弱的小书生定会趁机刁难,毕竟小书生看起来很不服气的样子。现在有李门主在后面给撑腰,岂不是会狠狠的被自己讽刺的恶气。

沈砚秋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对李相夷说道:“他既已自惩,先前的不快便一笔勾销吧。”

他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种掌控他人情绪的感觉让他陌生又不适——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一个方才还嚣张跋扈的汉子如蒙大赦。

李相夷眉梢微挑,眼眸里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沈小公子倒是宽和。”

“并非宽和。”沈砚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只是觉得,恶意中伤别人不对,得理不饶人也未必妥当。”他想起现代社会里的纠纷调解,想起那些教师们经常强调“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只是没料到有朝一日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口。

那镖师连忙点头:“多谢小公子宽宏大量!多谢李门主!”先前盯着沈砚秋的冷光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惶恐。

至于他心里想的什么,别人就不可能知道了。

沈父坐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手心里的冷汗几乎要将袖口浸湿。他在李门主把决定权又给自己儿子的时候捏着一把汗,生怕儿子年少气盛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此刻见事情平息,看向沈砚秋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慰。

李相夷淡淡开口:“既然沈小公子发话了,此事便就此了结。”他目光扫过那镖师。

“没有下次”

这是指随意欺负没有武功的读书人。

“是是是,我记住了”虎头镖师听懂了,立刻答应,之后捂着脸匆匆离去,不敢再看满堂宾客一眼。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甚至还有一个道完歉后顶着李相夷的目光解下了自己钱袋塞到了沈砚秋的手中,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说了句“这是赔礼”就匆匆离去了。

李相夷想了想,也伸手解下腰间的荷包,不过他没有全部拿出来,实在是他带的有点多,给多了会给这普通的家庭带来危险,于是从里拿了几块碎银子,推到沈父面前:“老丈,让你们受惊了,这事我也有责任,这点银子权当赔罪,买些安神的汤药吧。”

沈父连忙摆手推辞:“李门主说笑了!您出手相助已是天大恩情,沈某怎敢再收您的银两?”他站起来弓着身子作揖,袖管磨出的毛边在青砖地上扫过,“能得李门主主持公道,仗义执言,已是我父子二人的福气。”

李相夷指尖叩了叩桌面,银子在木纹间轻轻晃动:“拿着吧。江湖人说话鲁莽,扰了你们事情,本就该赔。”他目光扫过沈砚秋微红的眼眶,补充道,“孩子受了惊吓,买点蜜饯压惊也好。”

这话里的温和让满堂宾客都松了口气。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散去,茶博士趁机端着茶壶穿梭添水,掌柜的躲在柜台后偷偷拨着算盘,连角落里喝酒的江湖客都敢大声说笑了。

沈砚秋望着那几块闪着柔光的银子,手里还被塞着“赔礼”。

忽然想起现代超市里明码标价的商品,在这里,对错,是非,尊严的赔偿竟也能如此直白。

沈父还想推辞,却被李相夷用眼神制止:“老丈若是不收,便是嫌我出手晚了,让你们受了委屈。”

“不敢不敢!”沈父连忙将银子小心地收进袖袋,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银块,像是捧着烫手的山芋,“公子这份情,沈某记在心里,日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相夷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沈老丈不必如此客气。我四顾门守护着安分守己的百姓是我们的职责。倒是这位小公子,”他看向沈砚秋,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方才那般情形,寻常书生早已吓得说不出话,你却还敢与王镖头(虎头镖师)理论?”

沈砚秋被看得有些局促,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我说过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闪光点,他不应该把您和账房先生做对比,这是对人的不尊重!”

“哦?”李相夷挑眉,“你就不怕他恼羞成怒,对你动手?”

“我没想过”沈砚秋摇了摇头,他当时气的,哪会想那么多“我觉得他说话说的不对,我就说了”这话出口他自己都愣了,在现代社会习惯了对自己说话不礼貌的人怼回去,哪会想着忍气吞声。

只是,确认是自己现在的环境不一样了。这样人与人之间简单的“辩驳”也需要身份了。

他深深感受了什么叫做阶级!

果然,还是马列思想适合我!等着吧,我迟早要让这种不公平不平等完全消失!!!

满堂宾客都笑起来,先前嘲讽他的疤脸汉子朗声赞道:“这小公子看着文弱,骨头倒是硬气!”

“是啊,如今这般有血性的读书人可不多见了。”

议论声从讥诮变成赞许,沈砚秋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了,他平静的看着一切。

李相夷放下茶杯,目光在沈砚秋脸上停留片刻:“你说得对,若人人都怕,坏人只会更猖獗。”他站起身整理衣襟,红衣在烛光中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只是江湖不比书院,讲道理要看时机,更要看实力。”

沈砚秋望着他腰间的佩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忽然懂了,李相夷说的“没有下次”,也是让自己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这种事情不要发生第二次。

“多谢李门主教诲。”沈砚秋躬身行礼,真心实意,为互不相识的解围与教导,为这被上的一次真实社会课。

李相夷微微颔首,站起身,走向柜台,身影挺拔如松。

掌柜的早已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声音里透着十二分的殷勤:"李门主今晚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上好的天字房早就备好,窗明几净,还能看见后院的石榴树,正是公子喜欢的清净地方。"

掌柜的腰弯得像张拉满的弓,双手在胸前搓着,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看我这嘴笨的!李门主是什么身份,哪能让您破费?"他偷瞄着李相夷的佩剑,那就是少师剑啊。

"方才王镖头那帮泼皮搅了您的清静,已是小店的不是。这房钱酒水,全算小店的心意,您千万别跟小的客气!"

李相夷指尖叩着柜台,目光淡淡扫过掌柜额角的汗珠:"规矩不能破。"

掌柜的笑容僵了僵,连忙改口:"是是是,公子说得是!那......那小的给您打个对折?不不不,三折!这总行了吧?"他生怕怠慢了这位大人物,语速快得像倒豆子,"还有沈老爷和沈公子,他们的房钱也一并算在小的账上!就当是......就当是给沈小公子赔个不是,毕竟是在小店里受了惊吓。"

沈从安连忙上前推辞:"掌柜的客气了,我们自己已经付过了......"

“瞧我这脑子,彭先生”掌柜叫着账房先生“把他们父子的中等间升为上等间,银子记我账上,对了,不要忘记把他们所付的钱退给沈老爷”

“不……”

"沈老爷您就别跟小的争了!"掌柜的硬是把话头抢过去,眼睛却瞟着李相夷的脸色,"您儿子人品贵重,来日必定高中。这点心意要是不收,就是打小的脸了!"他一边说一边往柜台里塞账本,生怕沈从安再拒绝。

沈砚秋看着掌柜精明又恭敬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半日功夫,他们父子就从需要看脸色的普通人,变成了掌柜想讨好的"贵客"。这身份的转变,全凭李相夷一句话的分量。

李相夷没再反对,只是淡淡道:"记账上吧。"

"哎哎哎!好嘞!"掌柜如蒙大赦,连忙拿起两把钥匙,"天字一号房和隔壁的天字二号都给您备好啦!李门主和沈老爷这边请,我带您上去看看?"

沈从安看向李相夷,见对方微微颔首,便放下心来,诚惶诚恐地回答:"有劳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