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秋没有在房间等多久,差不多和系统掰扯完了,父亲沈从安就带着他二哥沈砚礼上来了。
门被轻轻叩了两下之后被推开,沈砚秋目光落在沈砚礼带来的托盘上。
三碟热菜冒着白汽,三碗白米饭旁边还摞着三个白面馒头,这规格远超寻常客栈的伙食。
这绝不是他们家庭能吃的起的。
那么
“二哥”沈砚秋抬眼,“你跟后厨伙计提了李门主的名字?”
沈砚礼正抓起馒头往嘴里塞,闻言含糊摇头:“没啊,我就说住中等房的,问他有没有吃的,他一开始还推托说没有,后来突然就变了脸色,不仅给了饭菜,还说这是掌柜的意思,让我们尽管吃。”
他咽下食物,眼睛发亮,“小弟,你说这是不是李相夷本人的安排?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沈砚礼越说越离谱,沈砚秋没接话。
他看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父亲沈从安。
“爹”沈砚秋唤了一声。
“我推辞过了,没推掉”沈从安不好意思的说。
“我觉得咱们明天回去吃也可以”沈砚秋语气平静的说“左右不过这一晚,您觉得呢”
“这……你二哥已经拿过来,也已经吃了”沈从安看了看小儿子被自己打肿的脸,又看了看吃的狼吞虎咽的二儿子,他呐呐解释“我真的推辞了,是小二硬要塞给我的”
沈砚秋的目光在二哥油亮的嘴角转了转,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袖口,心底一片冷。
他没看父亲沈从安躲闪的眼神,他模仿着原主的语气,笑了笑,说了声:“知道了。”
沈砚秋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将眼底翻涌的情绪藏得严实。
脸颊上的疼还在隐隐作祟,每动一下嘴角都牵扯着发麻的皮肉,他看着二哥沈砚礼狼吞虎咽的样子,终究没把那句“我不饿”说出口。
因为即使现在说,他们也只会觉得自己是因为被打了要闹脾气,然后劝自己吃饭动静太大,影响到隔壁,让相夷知道,跑过来看,岂不是更尴尬。
白瓷碗里盛着海参炖鸡,金黄的油花浮在清亮的汤面上,几片切得薄如蝉翼的火腿衬得汤色愈发诱人。
这等精致吃食,别说寻常百姓家,便是镇上最阔绰的绸缎庄老板,怕是也舍不得顿顿这么吃。
沈砚礼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筷子还在不停往碗里扒拉,含糊的话语混着饭菜的香气飘过来:“小弟你快吃啊,这海参滑溜溜的,比娘做的鸡蛋羹还嫩。”
沈从安坐在一旁,筷子在指间转了又转,终是忍不住开口:“砚秋啊,你二哥说得是,掌柜的一片心意,不吃可惜了。今日这事……是爹没忍住,你别往心里去。”
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瞟向小儿子红肿的脸颊,那几道清晰的指印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皮直跳。
沈砚秋没应声,只默默拿起筷子。
瓷勺碰到碗沿发出轻响,他舀了一碗汤,推到沈从安面前,笑着说“没关系,我也知道爹是好意的”
沈从安接过小儿子推过来的碗,仔细看了看小儿子的脸,愧疚地说“爹下手没轻没重……”他喉结滚了滚,想说句软话,却被沈砚秋轻声打断:“真没事,小时候您教我写字握不住笔,不也常拍我手背吗?”
沈砚秋拿起自己的碗,舀了半勺汤慢慢喝着,“李门主和镖客的脸面,掌柜的好意,家里的难处,我都懂。”
沈从安的手指在碗沿摩挲,粗糙的掌心蹭过碗壁的细纹,忽然想起砚秋幼时攥着炭笔在地上写字的模样,那时他总夸这孩子眼里有光。
可现在这光怎么暗了?心也怎么就远了?他张了张嘴,终是把那句“没有下次了”咽成了叹息:“快吃吧,饭要凉了。”
“往后父亲和兄长都不用来书院接我了,已经放假了,等放假后我就要准备去省城应试了”沈砚秋忽然放下瓷勺,汤碗轻磕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他抬眼看向父亲,眼底没什么情绪,“父亲,您放心,我一定过的,只是考试时间接近,我回去就闭门读书,轻易不会再出门了”
“所以,父亲,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沈从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沈砚礼撇撇嘴,觉得小弟真是读书读迂了。
多大的事,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沈砚礼飞快的吃完吃饭,然后看着沈砚秋:“小弟,李门主长什么样子?江湖传闻他白衣胜雪,佩剑‘少师’能断金裂石,年纪轻轻就创了四顾门,这等人物……”他叹了口气,“跟他比起来,我真是白活了。”
沈砚秋知道他的心思。
沈砚礼年近二十,村里的姑娘他看不上,镇里的姑娘又看不上他,好容易靠着爷爷的声望和原主的名声才定下一门亲事,可女方家嫌他本事平平,婚事拖了半年才定下来。
这也是他最近忙的原因,他需要给自己赚一些彩礼钱,好让女方高看自己一眼。
“各人有各人的路,”沈砚秋淡淡道,“他是江湖神话,我们是普通小民,本就不同路。”
“可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啊,”沈砚礼抓抓头发,“不说天下第一,至少能让别人提起沈砚礼时,也能高看我一眼”
他忽然眼睛一亮,“小弟,你的策论不是写的很好吗?要不你找个由头去向李相夷请教一下?要是他答应了,能不能替我求求情,看能不能让我拜他为师?”
沈砚秋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他诧异地看着沈砚礼。
汤汁顺着瓷勺边缘滴落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他戳了戳系统“系统,好难评,我这是遇到极品了?”
“沈砚秋记忆中的沈砚礼不是这样子啊”
系统翻了原沈砚秋的记忆,也有些难评“或许是没遇到这么大的机缘呢,他可能是想争取一下”
“那他自己去啊,干嘛找我,我像大冤种吗?”
“……像”
“滚”
沈砚秋抬眼看向二哥眼里闪烁的光,那光里有憧憬,有急切,却独独没有看见自己还肿着的脸,也没看见父亲攥紧碗沿的手。
“二哥,”他的声音冷了几分,“李门主是江湖人,我们是普通人,拜师学艺不是讨碗饭吃。”
沈砚礼急了,把手往桌上一拍:“怎么不是?你看,你就是替李门主说两句话,李门主就看上你了,你说,我这么能干,只要找到机会去他面前转一转,说不定就被看上了,以后咱们兄弟在四顾门,往后谁还敢欺负咱们家?”
“二哥,我没有替李门主说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种”沈砚秋放下碗,猛地抬眼,眼里的惊怒几乎要溢出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他?就为了你拜师?”
沈砚礼被他这反应吓了跳,却还是梗着脖子强辩:“你现在就和他说得上话!上次你写的策论是不是被夫子夸了?顺水推舟的事……”
“顺水推舟?”沈砚秋气得胸口发闷,指着自己还红肿的脸颊,“用我脸面掌当敲门砖,拿我的策论做梯子,这叫顺水推舟?二哥,你可真会想”声音冷得像冰。
沈从安张了张嘴,看看小儿子泛冷的眼神,又看看二儿子涨红的脸,终是叹了口气:“老二,别瞎想了。李门主是天上的云,咱们是地上的草,别去攀那高枝。”
沈砚礼却不死心,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沈砚秋已经站起身:“我吃饱了,我去楼下叫小二过来收拾”
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