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冰冷的墙角,绝望的深渊。姜晚晚蜷缩在那里,仿佛一尊被冰封的雕像,只有心口那枚“暖玉护符”传来的微弱暖意,证明她还活着。

血红色的倒计时如同跗骨之蛆,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每一秒的跳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孕育龙嗣:179天23时45分】

半年……怀孕……龙嗣……

这几个词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碰撞、炸裂,碎片割得她鲜血淋漓。

最初的、灭顶的绝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冰冷、更加坚硬、也更加令人窒息的现实。

她是谁?

姜晚晚。家世?父亲不过是个边陲小县不入流的典史,连正经的品级都没有。

她入宫,不过是家族在绝望中投下的、一枚聊胜于无的棋子。在这门第森严的后宫,她的出身,卑微如尘。

她的位分?

答应。后宫品级的最底层,仅比宫女略高一线。连承乾宫正殿的门槛都摸不到,更遑论靠近养心殿,靠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帝王。

她的容貌?

铜镜是奢望,但每次在浑浊水洼里瞥见的倒影,都清晰地提醒着她:

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眉眼清秀却毫无特色,鼻梁不高不矮,唇色偏淡,组合在一起,便是扔进人堆里瞬间消失的那种。

即便有了那1%虚无缥缈的“气韵”提升,也仅仅是从“毫无存在感”提升到了“依旧泯然众人”的程度。

在这百花争艳、各具风情的后宫,她拿什么去吸引一个坐拥天下美人、且因无子而暴躁易怒的帝王的目光?

她的对手?

一百零七位同期新人!且不说那位家世显赫、容貌倾城的柳常在,便是如林秀儿这般同样末等的答应,也比她多了几分健康红润和爽朗活力。

更有那些早已在宫中经营多年、背景深厚、手段老辣的妃嫔们!她们如同盘踞在深潭中的巨鳄,为了那渺茫的承宠机会、为了那可能的“龙嗣”,早已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姜晚晚,一个被丢在冷宫边缘、连份例都被克扣的末等答应,凭什么去和她们争?凭什么去奢望那万中无一的“承宠”?

皇帝?

那个男人……那个坐拥天下却深陷无子绝境的男人。

十年!整整十年无嗣!御医束手,后宫徒劳。他的暴怒,他的绝望,那日隔着重重宫墙传来的咆哮和玉器粉碎声,犹在耳畔!

这样一个被痛苦和猜忌折磨、性情可能早已扭曲的帝王,会垂青于一个毫无背景、毫无姿色、毫无存在感的末等答应?简直是天方夜谭!

承宠的机会?

如何获得?在这等级森严、规矩大如天的深宫,一个末等答应想要见到皇帝,难于登天!

除非……除非发生奇迹。比如,皇帝心血来潮,突然想逛到这比冷宫还偏的常熙堂附近?

或者,皇后贤妃突然想起她们这些角落里的尘埃,召她们去表演才艺?或者……她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偶遇”圣驾?

每一种可能,都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荒谬得令人发笑。

“呵……” 一声沙哑的、破碎的冷笑从姜晚晚干裂的唇间溢出。

她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布满蛛网的房梁。脸上泪痕早已干涸,留下紧绷的、冰冷的痕迹。

完了吗?

就这样认命吗?

等着那倒计时归零,被收回一切,在这冰冷的常熙堂里,如同野草般无声无息地枯萎、腐烂?

不!

心底深处,一股不甘的、如同野火般灼热的意志,猛地冲破了绝望的冰层!

系统还在!那“易孕”的体质还在!那“胎元稳固”的能力还在!那枚带来温暖的护符还在!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倚仗!

她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亿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抓住!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彻底打回那比死亡更可怕的深渊!

“半年……怀孕……” 姜晚晚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腿脚因久坐而麻木,但她站得笔直。

她走到那面浑浊的破瓦罐“水镜”前,死死盯着水中那张依旧平凡、却因绝望和疯狂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百分之一的气韵……不够!远远不够!这点微末的改变,不足以让她在百花丛中脱颖而出!

“灵蕴点……” 她想起了那个“明眸善睐”的任务。10点灵蕴点,提升了1%的容貌气韵。她需要更多的灵蕴点!需要更多的任务!需要让自己变得……至少不那么容易被忽略!

可是,任务在哪里?系统如同一个冷漠的神祇,只会在它认为合适的时机降下旨意,从不因她的祈求而改变。

靠系统被动给予,无异于坐以待毙!

她必须主动!必须自己去寻找机会!哪怕那机会微乎其微,哪怕那过程九死一生!

如何接近皇帝?

常规途径——等召幸?对于她这个末等答应,无异于痴人说梦。

非常规途径?

姜晚晚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御花园……上次采集月见草的地方!那里足够偏僻!皇帝是否会去?何时去?她不知道!

但那里,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或许有机会“偶遇”的地方!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

风险?一旦被发现,轻则斥责杖责,重则扣上“窥伺帝踪”、“意图不轨”的罪名,打入冷宫甚至赐死!

但是,不冒险,就是等死!被系统收回一切,在这常熙堂冻饿而死,同样是死路一条!与其窝囊地等死,不如搏一线生机!

“容貌……家世……” 姜晚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粗糙的衣襟。她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没有煊赫的家世,她只有……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她只有系统赋予的“易孕”体质!这是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筹码!

如果……如果她能制造一个机会,哪怕只是一个极其短暂、极其偶然的接触……

如果……如果那个暴戾绝望的帝王,在那一刻,因为某种原因……需要一点慰藉,或者仅仅是心血来潮……

如果……如果她的“体质”真的能在那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下发挥作用……

姜晚晚被自己脑海中勾勒出的、这近乎荒谬的可能性激得浑身颤抖。这无异于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任何一阵微风都可能让她粉身碎骨!

但是,她别无选择!

“春桃!” 姜晚晚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和决绝。

一直守在门外、忧心忡忡的春桃立刻推门进来:“小主!您……您没事了?” 她看着姜晚晚虽然苍白憔悴、但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火焰的模样,有些惊疑不定。

“去打听!” 姜晚晚紧紧抓住春桃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眼神锐利得吓人。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打听清楚,万岁爷……最近有没有去御花园的习惯?尤其是……东北角,凝露池那边!什么时候去?喜欢走哪条路?身边通常带多少人?越详细越好!”

春桃被姜晚晚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吓到了,结结巴巴地问:“小……小主?您打听这个做什么?那……那可是……” 那可是窥伺帝踪的大罪啊!

“别问!” 姜晚晚打断她,声音冰冷如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用你所有的门路,去找那些能在御前走动边缘的、或者负责洒扫御花园路径的太监宫女!用……用我们剩下的所有东西去换消息!”

她松开春桃,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那枚仅剩的、带着体温的银锞子,塞进春桃手中。

春桃看着手中那枚沉甸甸的银锞子,又看着姜晚晚那双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的小主……疯了!这简直是在玩火自焚!

“小主……这太危险了!万一……” 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万一!” 姜晚晚斩钉截铁,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

“去做!否则,我们主仆三人,就一起在这常熙堂,等着冻死、饿死,或者……被那看不见的东西,收走魂魄!”

她无法解释系统,只能用最直白的恐惧来驱使春桃。

春桃被“收走魂魄”几个字吓得浑身一哆嗦,看着姜晚晚决绝到近乎狰狞的面容,知道再无转圜余地。

她用力攥紧了那枚银锞子,一咬牙:“奴婢……奴婢这就去!拼了命也给您打听出来!”

看着春桃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姜晚晚脱力般靠回冰冷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