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别人，都怪她是个偏心又瞎眼的老太太。
李老太想起了早死的老头子。
她后悔啊，当初如果不是为了给老大疏通，拼了命去猎熊，也不至于就摔死了……
还有她的小闺女，如果不是因为老大也不会含冤而死。
还有晓华，外孙女小燕，老二的那几个孩子……
人要死了，脑子倒是清醒了起来。
都是她这个当妈的没有教育好孩子，这都是她的报应。
外面的争吵还有二儿子和闺女的哭声都像是针一样刺进了她的心里。
她要强要了一辈子，打落牙齿活血吞，到头来就得了这么个下场。
真正孝顺的孩子她就跟看不见一样，都是报应啊，活该她受罪。
“老二，晓华，你们进来。”
李老太觉得身上很轻，她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妈，您喝口水。”
“二弟妹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蛋面了。”
晓华已经擦干了眼泪，手上的粗瓷碗里是红糖水。
就是这点东西，也是她狠狠挨了一顿打才换来的。
借着闺女的手喝了口水，李老太觉得自己好多了。
“你去，把那块土砖抽出来。”
“妈？”宋晓华不解。
“让你去，你就去。”
宋晓华赶紧照办，拿出来一个皱巴巴的红手绢。
“老二，不能下煤矿，你还有媳妇儿和孩子，以后你顾好自己的小家吧。”
“还有你大姐……，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都是我这个当妈的眼盲心瞎。”
“这么多年，妈愧对你们。”
李老太拉过自己二儿子的手，粗糙的跟砂砾蹭过的一样，她的老二才三十多岁啊。
“妈要强了一辈子，也眼瞎了一辈子。”
“就剩下这点东西了。”
“这个给你媳妇儿，这个，晓华你收着。”
“算是我这个无良的老太太给外孙女的嫁妆。”
李老太拿过闺女手里的小布包。
给老二一个金戒指，给闺女一个金链子。
“妈，我不能要。”
这对实诚的姐弟异口同声，连小燕都不住地摇头。
“我就是眼瞎啊，眼瞎啊……”
李老太一边哭一边喊着自己眼瞎，就这么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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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得赶紧把大哥叫回来，要是我爸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得扛幡摔盆啊。”
“要不然这家产他也休想要半分！”
老三宋修德摇晃着李老太的肩膀。
李老太回神，看向了年轻的宋修德。
“啪~”
李老太的手比脑子快，一个大嘴巴子就抽过去了。
这一下用了浑身的力气，直接把宋修德这个大小伙子给抽了个转圈。
“妈，你打我？”
别说宋修德懵了，屋子里的人都懵了。
连过来帮忙的人都傻眼了。
秀水村谁不知道李翠兰最疼的就是家里的老大和老三。
别说是嘴巴子了，就是稍微重一点的活儿都不让这两个儿子干的。
“打的就是你这个王八羔子！”
“你们爸还没死呢，你就开始惦记家产了？”
“可真是你爸的好儿子！”
李老太反手又抽了老三一个巴掌。
这两巴掌，上辈子就该给他的。
“妈，确实得让大哥回来，这次爸……”
宋修武破旧的褂子上还有他爹的血。
“老二，你去找村长借自行车。”
“等公汽来不及了。”
“咱们去市里，市里的大医院能救你爸。”
李老太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尤其是躺在炕上的丈夫。
虽然脑子还蒙着，但是不妨碍她发号施令。
来帮忙的乡里乡亲都傻了，他们过来是预备着给老宋准备后事的，这怎么要送医院了？
他们这离着市里确实不远，按照现在的话说叫城中村，那时候叫“街（gai）边子”。
但是这个时候大家的手里都没几个钱，身体不舒服要么就去找赤脚医生要么就是硬扛。
医院可不是随便就能去得起的。
“老嫂子，你这是折腾啥呢？”
“现在人有出气没进气，眼瞅着就不行了，你不能让人死在外头啊。”
来人说的是老礼儿，死在外面的都算是游魂，进不得家门。
连棺材都不能从家里抬出去的。
“我知道，但凡是有一线希望，我都要救他的命。”
李老太从来没有那么坚定地想要做一件事。
她跟丈夫宋正则是从小定的娃娃亲。
结婚之后他对自己更是千依百顺。
她无数次都在后悔为什么不拦着他去偷猎熊。
为什么要等宋修文这个白眼狼而耽误了送他去医院。
上辈子宋修文回来的时候，老头子的身子都凉透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哪怕是最后真的救不回来，她也得试一试。
老二宋修武对老妈的命令执行的很快，从村长家把自行车借了过来。
李老太把家里的钱和票都拿上。
连带着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首饰也一并翻了出来。
“妈，你这是？”
刚挨了两巴掌的宋修德看见这些眼里闪过不舍。
别的不说，光是那大金镯子就有八十多克，是老太太的心头好。
据说传了好几代了。
连大嫂进门想要，妈都没给。
现在也都掏出来了，很明显是想要倾家荡产救爸的命的。
“我咋了？就算是这些都没了，我也要救你爸的命。”
“那是把你从小养到大的亲爹，难道你还舍不得？”
李翠兰敏锐地察觉到了老三的情绪。
原来孩子不是长大之后才歪的，是从这个时候就歪了。
只不过她没看出来罢了。
“由不得你舍不舍得，这是我跟你爸攒下来的家当，毛没长齐的畜生没有资格插嘴！”
“你给我滚！”
李翠兰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老三。
如果不是着急救自己丈夫，她都想直接掐死他。
省的将来为了一个“窑姐儿”，连自己老妈的命都不顾了。
“妈，我没有！”
宋修德这次真的慌了。
他从小到大连句重话都没有过，更别说是挨嘴巴子了。
原本他还因为挨了两个嘴巴子而生气，现在就剩下心慌了。
“你再敢多说半个字，满口牙都给你打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