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把葫芦从袖中取出,轻轻晃了一下:“桃花酿,算不算?”

李棋齐的目光扫过葫芦,似笑非笑:“小女儿心性,竟能叫剑藏开门?姑娘莫非不明白,这山上的酒多得很。”

我笑而不语。李棋齐又道:“此外,还有规矩:若姑娘败了,得留下这把云剑。”

我拍了拍五彩祥云化成的剑柄,轻声道:“它喜欢云,不喜欢笼。若是输了,行。”

“好。”他一拱手,“那便请。”

剑藏台在玄都后山。台上古泉一湾,中间插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的字被岁月磨淡,但我知道那是“藏”字。这地方静得很,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冷清。我站在台边,抱紧了大白。

我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白衣,长剑不离身,背对着我,像一株挺直的竹。他不动,却叫人一眼就把他从万千人里挑出来。这背影我看了十年,走了十年路,喝了十年酒,都想要再看一眼。

“小白哥哥,”我轻声唤了他一声。

他无动于衷。陈成弘站到我身边,平和说:“他立誓守藏,不见故人,除非”

“除非喝一杯桃花酿。”我接过话头。

陈成弘微微颔首:“此酿须以桃花渡头三月的第一场雨,配惊雷,合山河,一滴不缺。”

我把葫芦塞子拔开。香气一出,台上的风忽然柔了一些。白衣的背影微微一颤,却仍旧不转身。

我走过去,停在他三尺外,双手把葫芦递上去:“申南风,桃花酿到了,人也到了。”

他动了,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那一刻,我只听见泉水声,心里一坛老酒被人开封,幽香凫天。

“秦娴。”他开口,声音清润,像许久未说话的人,轻轻擦净了嗓子,“你来了。”

我笑得像个傻子:“你还记得啊。”

他点头:“记得。”

我们这头刚要说话,剑藏台外已有人叫了起来:“申师弟破戒!”

几道人影如箭而至。云曼曼冲在最前,后面跟着毕昊天和梅盼。云曼曼指着我:“她是外人,来惑乱师兄心神!”

毕昊天附和:“擅闯后山,罪不容恕!”

梅盼不说话,只盯着我袖口的葫芦,似笑非笑。

陈成弘站到前面:“规矩虽在,亦有例外。见面之约,挂在玄都山门十年,谁人不知?今日缘到,便是缘到。至于扰乱心神,剑藏面前,心神自有定数。”

云曼曼不服:“掌座偏心!”

李棋齐拍拍折扇:“规矩第一条,‘立约者至,凭凭然可破戒’,云师妹可曾读完?”

云曼曼一噎,转怒为羞,指着我喝道:“既如此,按第二条,她须过问剑!秦娴,你敢应么?”

我抱紧大白:“问就问。”我抬头看申南风,“小白哥哥,问剑,可是你出的题?”

“是。”他把剑插回鞘中,转身看我,“三问。第一问,敢否负我?”

我摇头:“不敢。”

“第二问,敢否负道?”

我笑:“道就在那里,你不负它,它也不负你。”

“第三问,敢否负世间人语?”

我把大白放在地上,大白盘起尾巴坐好,像个白团子。我认真道:“负就负。自古哪有两全,我来,便是为你来的,别的,旁说。”

台下一片嘈杂。云曼曼气得发抖,毕昊天骂一句“胡闹”。陈成弘微笑,李棋齐轻轻鼓掌,程祖易不知何时到了,远远看着,眼底似有一点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