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棠没有去贡院外凑热闹。她早早收了画摊,在院中焚香抚琴。琴是父亲旧物,桐木已老,音色却越发清越。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琴音。
"祝姑娘!祝姑娘!"
是刘婶的声音。祝青棠刚拉开门闩,刘婶就冲了进来,满脸喜色:"中了!许举人中了!一甲第三名,探花郎!"
祝青棠手中的琴拨当啷落地。她早知道许明昭才华横溢,却不想竟高中探花。喜悦如潮水般涌来,却又迅速退去——如今的她,如何配得上天子门生?
"还有呢!"刘婶继续道,"听说许探花拒绝了吏部侍郎家的婚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说..."她故意卖关子。
祝青棠心头一跳:"说什么?"
"说他在金陵已有心上人,是个才貌双全的卖画女子!"刘婶拍手道,"这不就是姑娘你吗?"
祝青棠双颊绯红,却又想起周世安的威胁,神色复又黯淡:"刘婶莫要胡说,许大人前途无量,岂是我这等罪臣之女可攀附的..."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马蹄声。几名差役抬着朱漆礼盒来到院前,高声唱道:"恭喜祝姑娘!新科探花许大人明日将来府上提亲,特命小的们先送些薄礼来!"
左邻右舍闻声而出,议论纷纷。祝青棠站在门口,看着一箱箱绫罗绸缎、金银首饰被抬入院中,恍如梦中。
待差役散去,她打开最上面的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幅卷轴。展开一看,竟是他们初次相遇时那幅芍药图,只不过旁边多了一行题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祝青棠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忽然下定决心,取出珍藏多年的澄心堂纸,提笔写下:
"闻君高中,不胜欣喜。然妾身罪臣之女,恐累君前程。昔日诗词唱和,已慰平生。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写罢,她交给刘婶:"麻烦婶子明日将此信交给许大人,就说...就说我已有婚约在身。"
刘婶愕然:"姑娘这是何苦?"
祝青棠苦笑:"周世安不会善罢甘休。若他告到官府,许大人与罪臣之女私相授受,轻则罚俸,重则贬官。我不能害他。"
是夜,祝青棠收拾细软,准备天明便离开金陵。她将许明昭所有的诗笺收入锦囊,贴身收藏。正要吹灯就寝,忽听窗外一声轻响。
"谁?"她警觉地回头。
窗纸上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青棠,是我。"
许明昭的声音。
祝青棠手忙脚乱地推开窗户,只见许明昭一身夜行衣,风尘仆仆地站在窗外。月光下,他眉目如画,眼中满是焦急。
"你怎么..."
不等她说完,许明昭已翻窗而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我收到你的信了。傻姑娘,你以为这样就能赶我走吗?"
祝青棠被他紧紧抱着,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墨香气,一时泪如雨下:"周世安会害你的..."
"不怕。"许明昭轻抚她的长发,"我已将周家父子贪腐的证据呈交御史台。至于你的身份..."他松开她,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皇上已为你父亲平反,恢复名誉。这是赦免诏书。"
祝青棠颤抖着接过诏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我殿试时作的《刑赏忠厚之至论》,便是以你父亲案为例。"许明昭柔声道,"皇上圣明,当即命人重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