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竹菊皆可。"许明昭目光扫过摊上画作，忽然停在角落里一幅小景上，"这是..."
祝青棠心头一跳。那是她前日画的《夜雨对床图》，取材自白居易与元稹的典故，画中两位书生夜雨倾谈，虽只寥寥数笔，却神韵生动。
"随手涂鸦，让公子见笑了。"
许明昭却看得入神："'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姑娘画的是元白之交吧？"
祝青棠暗自惊讶他的眼力，点头道："正是。"
"我买了。"许明昭取出银两，"不瞒姑娘，在下与同窗苏子瞻亦有如此约定，待金榜题名时，定要联床夜话。"
祝青棠将画包好，犹豫片刻，又取出一方素笺："这...这是题画诗，公子若不嫌弃..."
许明昭展开一看，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夜雨挑灯忆旧游，故人何在烟水隔。何时一枕黄粱熟，笑看人间万户侯。"
"好诗！"许明昭眼中闪过惊喜，"不想姑娘不仅画艺精湛，诗才也如此了得。"
祝青棠低头："胡乱写的，公子莫要取笑。"
许明昭忽然从袖中取出笔墨，就着摊子一角写了起来。片刻后，他将一张诗笺递给祝青棠："在下不才，也有一首和作，请姑娘指教。"
祝青棠接过，只见上面写着："江湖夜雨十年灯，书画琴棋寄此生。若得青眸如月顾，不辞长作画中人。"
这...这分明是...祝青棠耳根发烫，不敢深想其中含义。
自那日起，许明昭每隔三五日便来买画，每次都会与祝青棠诗词唱和。有时是一阕小令，有时是几句联诗，纸短情长，尽在不言中。
这一日，祝青棠正在院中晾画，忽听门外一阵喧哗。
"就是这家！那祝家丫头的画确实不错，周兄大婚在即，正好买几幅装点新房。"
门被粗暴地推开，几个锦衣公子闯了进来。为首的名叫周世安，是金陵城中有名的纨绔，其父周侍郎正是当年构陷祝明远的主谋之一。
"哟，这不是祝待诏的千金吗？"周世安打量着简陋的院落，目光轻佻地落在祝青棠身上，"听说你卖画为生？本公子今日大发慈悲，把你这些破烂全买了如何？"
祝青棠攥紧手中的画绳，指节发白："寒舍简陋，恐污了公子贵足。若有看上的画作，明日我送到府上便是。"
周世安却径自走到晾画的竹架前，随手扯下一幅："画得倒有几分姿色..."他忽然眯起眼，"这诗是谁题的？"
祝青棠心头一紧。那是许明昭昨日刚和的《鹧鸪天》，中有"若教月下逢仙子，不辞长作折腰人"之句。
"友人随手所题，不值一哂。"
周世安冷笑："好一个'友人'！这不是钱塘许明昭的字吗？他一个举子，竟与罪臣之女诗词唱和，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吧？"
祝青棠脸色煞白。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许明昭若因她名声受损，前途堪忧。
"周公子想要如何？"她强自镇定。
周世安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今晚酉时，醉仙楼天字号房，你亲自送画过来。若让我满意，此事便作罢。"说罢，将一张银票塞进她手中，扬长而去。
祝青棠呆立原地，银票飘落在地。她缓缓蹲下，捡起被周世安扯坏的画，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春闱放榜那日，金陵城万人空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