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井中央的桂花树,树影在晨雾里晃,像个站着的人影。昨天我竟没注意,树根周围的青石板比别处新,缝里的青苔也少得可怜,边缘还有被铁锹挖过的痕迹,泥土是松的。
“对,就在第三圈树根底下,你外婆当年做了记号。” 陈伯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外婆的字迹从工整的小楷慢慢变潦草,最后几行的墨水混着暗红的印子,像干涸的血:“1998 年九月初九,阿棠走了,我把她埋在桂树下,放了半块铜镜碎片镇着,让她别出来找阿英…… 阿英的烧退了,可我总在夜里听见镜子里有哭声,细细的,是阿棠的声音,她说想妈妈了。” 字迹的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白菊,花瓣画得很碎,像在哭。
“那半块铜镜碎片,就是解咒的关键?” 我追问,手背上的咒痕突然不疼了,却开始发痒,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动,花纹里的灰液亮得更明显了。
陈伯点了点头,把艾草塞进我手里:“这是用夏至午时的阳艾晒的,阳气最重,能暂时压着你手背上的咒痕,别让它再往上爬。你外婆当年没敢告诉你这些,是怕你被阿棠的怨气缠上 —— 可她算错了,阿棠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命,是被掩盖的真相,是让她的尸骨回邻村,见她等了二十五年的妈妈。”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用手捂嘴时,指缝里漏出点浅灰色的液珠,落在青石板上,瞬间就没了痕迹,“我昨晚守在药铺时,被阿棠的怨气缠上了…… 活不过今天日落,你必须在明天头七当晚,也就是阿棠溺亡的时辰,挖出她的尸骨,找到那半块碎片,和阁楼的铜镜拼在一起,再用你的血……”
“我的血?” 我心里一紧,手背上的咒痕突然亮得刺眼,藤蔓花纹的末端,竟慢慢显出个小小的 “棠” 字,是用灰液写的,笔画越来越深,像要渗进皮肤里。
“对,你的血。” 陈伯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手背,声音压得很低,“你是林家唯一的后代,血里带着你外婆的血脉,能中和替命咒的阴气。但记住,必须在子时之前完成 —— 子时是阿棠魂飞魄散的时辰,要是过了点,她的魂就会完全离体,附在活人身上,到时候别说你妈,整个古镇的人都要受牵连。”
他刚说完,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 “妈” 的名字,是视频通话。我手抖着接起来,听筒里没传来母亲的声音,反而先听见一阵哭腔,还混着股灰雾的腥气:“知夏,别管我…… 阿棠的魂来医院了,她附在护工身上,说要我替你去…… 替你梳头……”
“妈!你在哪?” 我喊出声,手机屏幕突然闪了下,竟自动跳出母亲病房的画面 —— 护工背对着镜头站在病床前,头发很长,乌黑的发丝垂在蓝布工作服上,竟和照片里阿棠的麻花辫一模一样。她慢慢转过身,脸被一层浅灰色的雾遮着,只能看见左眼的位置是个漆黑的洞,洞里流出灰液,顺着下巴往下滴,对着镜头冷笑:“知夏,明天子时,我在老宅院等你 —— 带我的尸骨,带你的血,不然,你妈就替你梳最后一次头,像当年我替你妈那样。”
电话突然断了,屏幕 “咔嗒” 一声黑了下去,再按开机键,怎么也亮不起来。我盯着手背上的咒痕,已经爬到了胳膊肘,藤蔓花纹的末端,“棠” 字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像刚凝固的血,还在慢慢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