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着了够着了!”她把茄子装进塑料袋,袋子是超市给的,上面印着“XX超市”的字样,被她洗过好几次,有点发白。她把袋子塞到我手里,又往里塞了把香菜,“这是今早刚从楼下小菜园拔的,嫩着呢,回家炒茄子吃,香得很。”
下楼时,铁锁又卡住了,我拧了半天才打开,手心沁出层汗。回头看时,张奶奶正站在三楼的窗户边朝我挥手,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像落了层金粉。“路上慢点!”她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被热风刮得有点散,却带着股沉甸甸的暖意。
走出家属院,菜市场的喧闹声涌过来,卖西瓜的小贩在吆喝,“甜得齁人!不甜不要钱!”;收废品的三轮车摇着铃铛,“收破烂嘞——”;还有老太太们讨价还价的声音,“这黄瓜都蔫了,再便宜点呗”。我手里的茄子沉甸甸的,带着点温热的潮气,香菜的香味混着药箱里淡淡的药味,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突然想起刚才收拾玻璃碴时,在药箱夹层里发现的东西——一张小远的照片,大概是三岁时拍的,穿着黄色的小雨衣,举着把红色的小伞,笑得露出两颗小门牙。照片被塑封过,边角却还是磨圆了,想来是被张奶奶反复摩挲过。这旧药箱,装着过期的药片,碎过玻璃药瓶,却也装着最实在的牵挂,像个沉默的老伙计,守着一老一小的日子。
三、小米粥的温度
后来过了三天,我下班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张奶奶坐在传达室门口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个竹筐,正择豆角。她身边放着个保温桶,盖得严严实实的。看见我,她赶紧站起来,小马扎“啪”地倒在地上。
“小同志,可算等着你了!”她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小远退烧了,我给你熬了点小米粥,放了点南瓜,你尝尝。”保温桶打开时,一股甜丝丝的香味飘出来,小米熬得糯糯的,南瓜沉在底下,像块黄宝石。
“您太客气了。”我接过保温桶,桶壁还烫着手。
“客气啥,”她摆手,择豆角的手还沾着点泥土,“要不是你,我那天真得抱着小远往医院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不知道得折腾成啥样。对了,药箱我让楼下修鞋的老李补了补,他说换个新底还能用几年。”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竹筐里,除了豆角,还有几个褐色的玻璃药瓶,是新的,标签还没撕。“我把过期的药都扔了,”她指着药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昨天小远爸打电话,说再寄点新药回来,让我别舍不得用。”
传达室的王大爷探出头,打趣道:“老张头,你这是遇着好人了。前阵子你还说,这楼里住的都是生面孔,没个能搭把手的。”
张奶奶拍了拍我的胳膊,手上的老茧蹭得我有点痒:“可不是嘛,现在的年轻人,心善着呢。”
那天的太阳没那么毒了,风里带了点秋凉。菜市场的喇叭还在喊:“新鲜鸡蛋特价啦——”张奶奶坐在小马扎上继续择豆角,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像盖了层碎金子。她择豆角的动作很慢,一根一根地掐掉头尾,豆角在竹筐里堆得满满的,像座小小的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