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当他踉跄着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时,隔壁房间里,沈时镜并没有追出来。
她只是站在那里,用那种他无法读懂的,混杂着悲伤与温柔的目光,安静地看着他狼狈地逃离。
她没有解释。
一句都没有。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夜无眠。
工作室里那幅残破的《望月》仿佛活了过来。
画中那轮破碎的月亮,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像是在嘲弄他一般。
他想,自己就像这幅画。
外表看似完整,内里却早已支离破碎,只靠着一层名为“麻木”的裱纸,勉强维持着人形。
而沈时镜,就是那个不请自来的修复师。
她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撕开了他所有的伪装,让他腐烂的内里暴露在空气中,无处遁形。
第二天,顾言舟没有等来沈时镜的早餐。
冰箱门上,那张便签纸孤零零地贴着。
他拉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买过泡面了。
一种近乎恐慌的空虚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以为自己会感到解脱,会庆幸那个麻烦的女人终于不再打扰他了。可事实是,当那份不请自来的温暖突然抽离时,他才发现,死寂的生活比之前更加难熬。
他枯坐了一整天,没有碰任何修复工具,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直到傍晚,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不是敲门声。
而是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的声音。
顾言舟猛地抬起头,心脏狂跳。
门开了,沈时镜走了进来。
她换回了那身明黄色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两个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新鲜的食材。
她看到坐在地上的顾言舟,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也没有在意他通红的双眼。
她只是像往常一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喂,修复师先生,我回来啦。肚子饿不饿?今晚我们吃海鲜意面。”
她说着,自顾自地走进厨房,开始处理食材。
水流声、刀切砧板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那些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声音,再次将这个死寂的空间填满。
顾言舟就那么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他想质问,想咆哮,想让她滚出去。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力的沉默。
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拒绝。
这顿海鲜意面,两人吃得异常沉默。
顾言舟低着头,机械地将面条卷起,送进嘴里。沈时镜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只是安静地吃着,偶尔会抬起头看他一眼,然后迅速移开目光。
吃完饭,沈时镜收拾好碗筷,没有像往常一样赖着不走,而是端着盘子,站起身。
“我……先回去了。”她说。
顾言舟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嗯”声。
沈时镜走到门口,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却又停了下来。
她背对着他,轻声说:“顾言舟,明天是周末,陪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