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枭将信将疑,却还是调了十个壮汉跟着她去。
易鸣鸢指挥着他们先找黏土区,再沿斜坡打桩,果然,挖到两尺深时,泥土开始渗水,不多时便汇成了一汪清泉。
女人们欢呼着扑到泉边,掬起水就往脸上泼,孩子们围着泉眼蹦跳,连程枭都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惊艳。
这只是开始。
她想起中原的曲辕犁,比草原的木犁省力三倍,便画了图纸,让工匠照着打造;她教女人们用草木灰和油脂做肥皂,洗过的兽皮软得能裹婴儿;她还把京中带来的菜籽撒在帐篷周围,没多久就长出绿油油的青菜,让吃惯了肉干的族人尝出了新滋味。
最让程枭震撼的是她处理瘟疫的法子。
那年秋末,草原上爆发时疫,高烧、呕吐的人越来越多,族里的巫医用草药熏烤,却不见好转。
“不能用烟熏!”易鸣鸢冲进安置病人的帐篷,抢过巫医手里的火把,“病人要隔离,用过的器物要用沸水烫,喝的水必须烧开!”
她记得父亲说过,军中防瘟疫就靠这几条。
程枭虽不懂“隔离”是什么意思,却无条件信她,立刻让人把病人移到下游的空帐篷,又派专人烧开水、烫器物。
她还翻出随嫁带来的药箱,找出治风寒发热的药材,教族人熬成汤药分下去。
半个月后,时疫竟真的压下去了。
族人们围着她的帐篷欢呼,喊她“草原的福星”,连最固执的老族长都对着她拱手:“易姑娘,是我们以前太蠢了。”
夜里,程枭抱着她坐在篝火旁,看她借着月光翻看医书。
他不懂那些弯弯曲曲的字,却懂她眼里的光——不再是京中那抹沉寂的灰,而是像草原的太阳,热烈又明亮。
“你以前,在京城是不是也这样?”他忽然问,声音闷闷的,“教别人做事,被很多人敬着?”
易鸣鸢放下书,仰头看他。
火光映在他脸上,把那点不易察觉的自卑照得清楚。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划过他下巴上的胡茬:“在京城,我是罪人,连走路都要低着头。”
她顿了顿,笑起来:“但在这里,我是易鸣鸢,是能和程枭并肩看草原日出的人。”
程枭猛地收紧手臂,把她按在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揉进骨血里。“以后不许再提京城,”他哑着嗓子说,“这里才是你的家。”
易鸣鸢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庸山关的伤痛,关于京城的屈辱,好像都被草原的风吹散了。
她不再是那只被困住的囚鸢,而是和这头北境的猛兽一起,在辽阔天地里,找到了真正的自由。
后来,草原上渐渐有了井,有了田,有了带着皂角香的帐篷。
人们说起首领夫人,总会笑着说:“她带来的不只是中原的法子,是让日子越来越好的盼头啊。”
而易鸣鸢知道,她得到的,远比付出的更多。
番外1:孩子
草原的夏夜总带着点凉,易鸣鸢正就着月光缝一件小小的襁褓,针脚细密,比她当年在京中为自己绣嫁衣时还要用心。
“又在忙?”程枭掀开帐帘进来,身上带着晚归的寒气,却先俯身碰了碰她的额头,“仔细伤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