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安静了一瞬,只有背景舒缓的爵士乐在流淌。
“尤其是,”顾泽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种混合着厌烦和笃定的疏离,“沈清音那边。”
“嗡——”
沈清音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褪去,冰冷地沉入脚底。她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顾泽的声音还在继续,像冰冷的钝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她早已残破不堪的神经:
“她人还在国外,估计也快回来了。”他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冷淡、带着明显预判的弧度,“那丫头…一根筋,轴得很,又有点疯劲儿在身上。让她知道我跟媛媛有了孩子,肯定要不管不顾地跑回来闹的。”
他的语气是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被验证过无数次的、关于沈清音的不堪事实。
“到时候,场面难看,对媛媛和孩子也不好。”顾泽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婴儿,眼神重新变得柔和,那是一种对“麻烦”避之不及的、纯粹的守护,“所以,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在她回国之前,一点风声都别漏出去。省得麻烦。”
“明白明白!泽哥你放心!”周扬拍着胸脯保证,“我们懂!清音那丫头对你…啧,十几年了,那劲儿是有点吓人。真要知道了,不得翻天覆地啊?嫂子和小侄子最重要!”
“是啊,沈清音那脾气,一点就炸,轴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另一个朋友附和着,语气里带着点同情,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调侃,“让她知道了,肯定得闹得鸡犬不宁。泽哥你现在有家有口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是可怜了清音妹子,”红裙女人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优雅地晃着香槟杯,语气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死心塌地跟了你十年,最后连个响儿都没听见。啧啧,这要知道了真相,还不得疯掉?”
“那是她自己的问题。”顾泽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仿佛在谈论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甚至有些碍眼的路人,“我从来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句还不够清晰,又补充了一句,字字如冰锥,狠狠凿在门外那个摇摇欲坠的恐龙玩偶心上:
“她爱钻牛角尖,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
这四个字,如同最终审判的落锤,带着万钧之力,将沈清音最后一丝残存的、摇摇欲坠的幻象彻底砸得粉碎。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她燃烧自己全部的热情、青春和生命去追逐的光,原来从未照耀过她分毫。她以为的深情厚谊,她珍藏的“等你回来”,她幻想的新生……在他眼里,不过是“麻烦”,是“闹”,是“钻牛角尖”,是“与我无关”。
巨大的、荒谬的、铺天盖地的悲凉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没有预想中的天崩地裂,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哭。心脏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的、呼呼灌着冷风的窟窿。极致的痛楚之后,竟然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一种沉到深渊底部、再也无可失去的冰冷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