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
“噗”
地一下泄得干干净净。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沉沉地看着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恒温水浴锅那单调的“滴滴”声,像在倒计时。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我的脸颊火烧火燎,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在他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下,我精心构筑的“柠檬精”外壳寸寸皲裂,无所遁形。
那些隐秘的方程式,那些偷偷的注视,那些因他靠近而失控的心跳……
所有的伪装和心思,仿佛都在这一眼中被彻底洞穿。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审判压垮,想要落荒而逃的瞬间——
江屿眼底那翻腾的激烈情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按捺下去,迅速退潮。
血丝依旧,但那种锐利的穿透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疲惫。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波澜。
“……没事。”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
带着一种竭力维持的平稳,
“老毛病。缓一下就好。”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我,目光落在通风橱里还在缓慢旋转的旋蒸瓶上,那里面是今天最后一批浓缩的提取液。
“数据快跑完了。”
他哑声说,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从未发生过,
“你去处理一下,保存好原始图谱。”
“好……好的!”
我如蒙大赦,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发紧,几乎破了音。
心脏还在狂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我僵硬地转过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回色谱仪旁边,背对着他,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然而,就在我背对他的瞬间,一股极其清晰、无法错辨的视线感,如同实质般落在了我的后颈上。
冰冷。
专注。
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分量。
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寒意的烙铁,死死地按在了我的皮肤上。
那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我后颈的寒毛瞬间倒竖起来,脊柱窜过一阵冰冷的战栗。
我僵在原地,握着鼠标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屏幕上色谱峰的轮廓在视线里模糊晃动。
他还在看我。
用那种我无法理解、却令人窒息的目光。
实验室里,仪器依旧在低鸣,溶剂的气味依旧刺鼻。
恒温水浴锅的“滴滴”声规律地响着。
只有我,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标本,在无声的注视里,品尝着比柠檬酸更尖锐百倍的煎熬。
4
“嗡——嗡——”
离心机发出沉闷的运转声。
实验室里只剩下我和江屿,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压力如同实质的浓雾。
我站在实验台前,盯着眼前一排盛放着不同批次柠檬酸改性材料的烧杯,眉头拧成了死结。
“林萌。”
江屿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不同于平时的清冽平稳,此刻他的嗓音里裹着一层薄冰。
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头。
他已经走到了我的实验台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