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像是被那冰冷的雨夜冻住，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碾碎。茶几上那份《离婚协议书》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灼痛我的眼。铺天盖地的绝望和耻辱，瞬间淹没了所有质问的力气。
我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只是抓起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在那份终结我三年婚姻、埋葬我所有幻想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快得没有一丝犹豫，快得像要逃离这场令人作呕的羞辱。
“好。”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如你所愿。”
我把笔丢回茶几，撞倒了旁边一个半满的泡面纸杯，油腻的汤水瞬间漫延开来，浸湿了文件的一角，也模糊了下方陆沉舟早已签好的、龙飞凤舞的名字。我转身，没有再看门口那对“璧人”一眼，拉开门，走进了那场倾盆大雨里。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砸在脸上，和滚烫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
“不及陆总当年绝情。”我微微倾身，靠近被告席的围栏，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清晰地吐出这句话。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向他眼底那片沉郁的墨色。空气里仿佛飘满了看不见的玻璃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痛感。
他瞳孔猛地一缩，那眼底的墨色像是瞬间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剧烈地翻搅起来。攥着碎裂钢笔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墨迹在昂贵的白衬衫袖口晕开更大一片污痕。他喉结极其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动，最终却只是抿得更紧，下颌线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沉默地承受着这迟来了七年的利刃。
法官的法槌重重落下，敲碎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肃静！被告方律师，请继续陈述！”
最终宣判的结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整个商界和法律界掀起滔天巨浪。
“瑞峰科技赔偿‘晨曦医疗’原股东及债权人，总计人民币九亿八千六百万元！”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跳动着那个令人眩晕的天文数字。旁听席上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声，闪光灯亮成一片，刺得人眼睛生疼。瑞峰的首席律师面如死灰，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我站起身，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余光里，陆沉舟缓缓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影在混乱的背景中显得异常孤绝。他没有看任何人，没有理会身旁律师焦灼的低语，只是抬手，用那只染着墨迹的手，一丝不苟地扣上了西装外套最下方的那颗纽扣。动作缓慢、精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镇定。然后，他转身，迈开长腿，径直走向法庭出口。背影挺直，像一柄出鞘的、带着血腥气的寒刀，劈开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消失在门外刺眼的光线里。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但那道沉默而沉重的背影，却像烙印一样，狠狠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晚晚！你疯了？！” 电话那头，闺蜜夏夏的声音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那是陆沉舟！是陆沉舟啊！‘商界阎罗’的名号是白叫的吗？你今天在法庭上那样挑衅他，让他赔了将近十个亿！他……他会杀了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