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跳井死了,农村人死了都土葬。
从井里打捞起来还要在灵堂放几天。
那些老人说太年轻了放俩天就可以了。
夜里我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第二天他们在棚子里吃席,忙忙碌碌做饭炒菜端盘子。
祭奠过我妈的人,他们就去棚子里坐着等上饭……农村的葬礼就是这样,悲伤是短暂的,吃喝才是正经事。
1
灵堂里飘着纸钱和蜡烛燃烧的刺鼻气味。
我跪在母亲的棺材前,麻木地往火盆里一张张丢着纸钱。
火光映在我脸上,烫得生疼,却比不上心里万分之一的痛。
“东子,去歇会儿吧,你都跪了一整天了。”三叔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摇摇头,膝盖早已失去知觉。
棺材里的母亲被井水泡得肿胀发白,脸上盖着一块白布。
我不敢掀开看最后一眼,怕那张记忆中温柔的脸变得陌生。
“这孩子,倔得很。”三叔叹了口气走开了。
灵堂外传来嘈杂的说笑声,那些来吊唁的亲戚邻居们已经围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开始吃饭喝酒。
农村的葬礼就是这样,悲伤是短暂的,吃喝才是正经事。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准备再点一炷香,忽然听见一阵刻意压低的嬉笑声。
抬头望去,父亲站在灵堂门口,背对着我,一个穿着鲜艳红裙子的女人正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父亲肩膀抖动着,竟然在笑。
在母亲的灵堂前笑。
我死死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搭在父亲肩膀上,像一只毒蜘蛛。父亲回头朝灵堂里看了一眼,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等我再抬头时,他们已经不见了。
“那是谁?”我拉住正在收拾碗筷的表妹小芳。
“谁啊?”小芳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哦,王美芳啊,镇上开理发店的。前阵子还来村里给老人理发呢。”
“她和我爸很熟?”
小芳眼神闪烁了一下:“就...村里人都认识吧。东子哥,你别多想,快吃点东西吧。”
我没接她递过来的碗,心里像堵了一块冰。母亲才走了一天,父亲就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抑郁症自杀?我突然觉得这个说法可疑得令人发指。
守灵的第二夜,我假装睡着,听见父亲轻手轻脚出了门。我悄悄跟上,月光下看见他往村后的玉米地走去。七月的玉米已经长得比人还高,我屏住呼吸,拨开层层叶片跟在后面。
“...,处理得很干净,没人会怀疑。”父亲的声音从玉米地深处传来。
“那口井本来就不用了,谁会去查?”一个女声——是那个王美芳,“倒是你儿子,我看他眼神不对劲。”
“小孩子懂什么?再说他住校,什么都不知道。”
“保险金什么时候能下来?”
“快了,等葬礼结束...”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保险金?处理得很干净?这些词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母亲不是自杀。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我的大脑。她是被谋杀的。被我父亲和他的情妇。
2
回到灵堂,我蜷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母亲最后几次来学校看我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手腕上莫名其妙的淤青;电话里她压低声音说“等你高考完再说”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