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镜中血
焚化炉炸开时,我正蹲在操作间数骨灰。
白瓷碗里的骨殖泛着青灰,是今天送走的第二十三位“客人”。突然传来的巨响震得碗沿磕在水泥台上,碎成三瓣,骨灰混着砖屑溅在我手背上,烫得像滚油。
“他娘的!”王师傅的粗骂从炉间传来,带着喘息,“小陈,拿灭火器来!”
我攥着干粉灭火器冲进浓烟,看见3号焚化炉的铁门像被巨力扯开的罐头,扭曲成麻花状。更骇人的是炉口——本该烧得焦黑的耐火砖上,正渗出暗红色的黏液,顺着砖缝往下淌,在地面聚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像只睁着的血眼。
“这是今儿第三个了。”王师傅用消防斧撬着变形的炉门,斧刃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烧啥都炸炉,邪门得很。”
我盯着炉口的血洼发怔。火葬场的老人们说,焚化炉炸炉是“客人生气”,得烧三炷香赔罪。可这血……不像正常的尸油,倒像是活物的血,黏在地上甩都甩不掉。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堆碎玻璃渣里,嵌着点东西。
半面铜镜,巴掌大,边缘缠着焦黑的布丝,像是从寿衣上烧下来的。镜面蒙着灰,我用手套擦掉,突然浑身一僵——镜里映出的不是我沾着灰的脸,是张被火焰烧得蜷曲的脸,皮肤皱成焦黑的纸,唯有眼睛是亮的,正透过镜面死死盯着我,嘴角甚至还在往上弯,像是在笑。
“看啥呢?”王师傅拍我的背,吓得我手一抖,铜镜掉进砖缝里,“赶紧清场,一会儿家属要来领灰。”
我没敢说镜子的事。作为夜班收殓员,我见过停尸柜自动打开,听过冷藏间传出哭声,但从没见过镜子里的东西会动。趁王师傅转身打电话的空档,我把那半面镜揣进了工装裤兜,镜背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来,像揣了块冰。
收工前,我去检查3号炉。炉底的灰烬里,除了没烧透的骨头渣,还有串银镯子,链扣处刻着个“婉”字——和镜背那个模糊的刻字一模一样。
当晚我做了个梦。
停尸间的白炽灯忽明忽暗,穿寿衣的女人躺在不锈钢床上,青灰色的脸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胸口插着半面铜镜,血顺着镜面往下淌,在床单上蜿蜒,慢慢拼出“陈默”两个字。
我想跑,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女人突然睁开眼,眼球是浑浊的白,没有瞳仁,却精准地“看”向我:“帮我找另一半镜……找到它,你才活得下去……”
她的手从被单里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抓住我的手腕往她胸口按。指尖触到铜镜的瞬间,我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
摸向裤兜,那半面镜不知何时被我带回了宿舍,正压在枕头底下,镜面朝上,映着天花板的霉斑,像张人脸。
第2章 停尸间的指纹
第四天轮到我值停尸间,刚过午夜,冷藏柜就开始不对劲。
“咯吱……咯吱……”
声音从3号柜传来,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里面刮金属壁,断断续续的,在空荡的停尸间里格外清楚。我握着师父留下的桃木符绕着柜子转了三圈,符纸在指尖微微发烫——这是有“东西”不安分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