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交接时,他拍着我的肩膀,满眼同情:“林晚,别太累了,你看起来快要碎掉了。”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接过用恒温袋包裹严严实实的药盒。

它很轻。

可我捧着它,却感觉重逾千斤。

为了不耽误治疗,我先将药,空运回去。

而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国,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身体走出机场。

我没回上海,而是直接回了我逃离了十年的老家。

我只想先回家,喘一口气。

我摸索着掏出钥匙,已经十年没用过,却依旧准确插进锁孔。

门虚掩着,没有锁。

我推开门,烟味和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我弟林涛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和陌生男人眉飞色舞说着什么。

我的目光,被茶几上白色的药盒钉住了。

我跨越了九千公里,不眠不休才弄回来的恒温袋,正敞开着,露出了里面救命药。

“兄弟你放心,这药绝对正品,我姐从德国搞回来的。要不是我急着凑钱给我女朋友买个爱马仕包包当求婚礼物,这么好的东西我才不卖呢。十万块,一口价!”

林涛的声音得意又张扬,我的心脏。

那个黄毛男人拿起药盒,有些犹豫:“这毕竟是救命药……”

林涛不屑嗤笑一声。

“我妈那病,用不用这药都那样。还不如换成钱,给我办正事。我姐有的是钱,大不了再让她去买呗!”

轰的一声。

我站在门口,手脚冰凉。

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弟那张贪婪的脸,黄毛男人犹豫的表情,都变成了缓慢的默片。

我的眼前,只剩下那个色的药盒。

它和我记忆深处,那个白瓷碗里,被剔得干干净净、光秃秃的白色骨头,重叠在了一起。

我以为我用钱,用二十年的拼命,早已把那个碗填满了。

我以为我用这盒药,就能为这段孽缘画上一个句号。

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他们眼里,我不是女儿,不是姐姐。

我只是一个会走路的钱包。

我妈的命,甚至比不上一个爱马仕的包。

持续了三十年的、关于亲情的幻想,在我眼前,无声碎掉了。

我站在门口的阴影里,林涛还没有发现我。

他还在唾沫横飞地向那个黄毛推销着我妈的命。

05

我没有动,就站在门口的阴影里。

那个黄毛男人似乎被林涛说服了,又似乎还有些良心不安,他抓着药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一沓钱拍在了茶几。

门“咔哒”一声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我弟林涛数钱时兴奋的喘息声。

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谁!”

林涛被我的脚步声吓得一个激灵。

当他看清是我时,惊恐瞬间被镇定覆盖。

他挤出他惯用的、讨好笑容。

“姐,你回来了?正好,我跟你说,我准备向小丽求婚了,你再给我打五十万,我办得风光点,你脸上也有光不是?”

他眼神飘忽,不敢与我对视。

我看着他,没说话。

我的沉默让他更加心虚。

我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平静到可怕。

“药呢?”

林涛的身体猛地一僵。

“什……什么药?哦,那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