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 沈清
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跌跌撞撞冲进冰冷的洗手间。对着光洁的陶瓷面盆,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眼神空洞得像个被掏空的破布娃娃。水龙头被拧开,冰冷的水哗哗冲刷着我的手,却冲不掉指尖残留的、来自另一个女人抚摸他伤口的气息,更冲不掉屏幕上那两个字烙下的滚烫耻辱。
“替身……”
水流声中,我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在低喃,陌生得可怕。
“原来,五年婚姻,两千多个日夜……我只是个影子,一个廉价的、可悲的……替身。”
镜子里的女人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那刺眼的备注和聊天记录,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酷刑,将我自以为坚固的世界瞬间击得粉碎。我把自己关在客卧,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窗外的天光由浓黑转为灰白,再一点点亮起来,又一点点沉下去。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遍布全身、深入骨髓的钝痛。
门铃尖锐地响起,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刺破死寂,像催命的符咒。
我挣扎着起身,双脚踩在地板上,冰凉刺骨。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一头精心打理的栗色卷发,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身上穿着某奢侈品牌当季的新款连衣裙,勾勒出窈窕的曲线。她手里拎着一个印着高级母婴品牌Logo的纸袋,另一只手,正温柔地、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姿态,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张脸……那张在顾琛手机照片里抚摸他伤疤的脸,此刻清晰地放大在猫眼的畸变视野中。比照片上更鲜活,也更刺眼。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骄矜。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猛地拉开了门。
冷风灌入,吹得我单薄的睡衣紧贴在身上。
门外的女人显然没料到开门的是我,或者说,没料到我此刻的状态。她精心描绘的柳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诧和不易察觉的嫌恶,随即又被那种柔媚的笑意覆盖。
“请问,是顾太太吗?”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糯,带着一种天真的无辜感,“我是薇薇,林薇。”
她的目光在我憔悴的脸上逡巡,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嘴角的弧度却弯得更深了。
“林薇……”我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笑容甜美,带着一丝羞涩,手又抚上小腹,“琛哥……顾总他,在家吗?我过来看看他,顺便……”她晃了晃手里的纸袋,里面露出婴儿衣物的柔软一角,“也跟顾太太您,分享点好消息。”她刻意加重了“好消息”三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
“他不在。”我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侧身让开,“有事进来说。”
林薇似乎没料到我的平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扬起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踩着细高跟,姿态优雅地走了进来。她熟稔地在客厅沙发坐下,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挑剔的目光扫过桌上早已冷透、一片狼藉的纪念日晚餐,最终落在那瓶孤零零的红酒和未拆封的礼物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