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雪中的坚守
腊月的风跟淬了冰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我把怀里的老三往棉袄里又塞了塞,她冻得小鼻子通红,却懂事地没哭出声。
“看,就是她!唐心那个狐狸精!”
“啧啧,三个野种,真是丢尽了我们机械厂的脸!”
唾沫星子混着寒风砸过来,我攥紧了手里那半袋红薯面,指节泛白。怀里的老大安安突然抬起头,小奶音清亮:“妈妈不是狐狸精!”
立刻有人踹了踹我脚边的墙根,灰渣子扑了孩子们一身:“小杂种还敢顶嘴?跟你妈一个德行,天生的贱骨头!”
我猛地抬头,撞进对方油腻的笑眼里。是车间主任的侄子,仗着亲戚势常在厂里作威作福。上个月我拒绝了他塞来的 “特殊照顾” 粮票,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张干事说话积点德。” 我的声音被冻得发颤,却刻意挺直了脊背。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还是三年前的,袖口磨破了边,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棉絮。
可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又成了新的话柄。
“哟,这狐媚样,还想勾引谁?”
“听说了吗?昨天看见她跟刚回国的裴博士搭话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裴博士。这个名字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心脏。
我低下头,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抱着孩子往筒子楼走。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混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哄笑,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雨夜,我被赶出家门时,继母摔在我背后的那只粗瓷碗碎裂的声音。
筒子楼的走廊永远弥漫着煤烟和尿骚味。我刚拐进楼道,就看见我们家那扇破木门又被人泼了脏水,冻成了冰壳子。
“妈妈……” 老二念念怯生生地拉我的衣角,“我们是不是又要搬家了?”
我蹲下来,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替她擦掉脸上的灰:“不搬,这是我们的家。”
其实我心里没底。三天前房东来说,再交不上房租,就得卷铺盖滚蛋。三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只能喝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红薯粥,老三已经开始掉头发了。
我望着墙上那道浅浅的刻痕,那是三年前某个暴雨夜,我晕乎乎地靠在墙上留下的。当时身边有个男人,穿着沾满泥点的白衬衫,眼镜片碎了一块,却挡不住那双清冽如寒潭的眼睛。
“记住这个地址。” 他塞给我一张纸条,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等我回来。”
可那张纸条早就被雨水泡烂了。我只记得他说自己叫裴砚礼,还有他胸口那枚印着 “研究院” 字样的徽章。
如今裴砚礼回来了。整个机械厂都在传,这位留洋回来的博士是裴家最金贵的孙子,搞的是能让国家变强的大研究。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记得那个暴雨夜里的意外?
我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五斤粮票,那是今天去废品站翻了一整天垃圾堆换来的。明天,必须得想办法弄到钱。
突然,楼梯口传来一阵骚动。我慌忙把孩子们护在身后,就看见张干事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堵在门口,手里把玩着一串钥匙。
“唐心,听说你还没交房租?” 他笑得不怀好意,“正好,李老板缺个暖床的,只要你点头,别说房租,以后你们娘四个的嚼用都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