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她梦到陈砚回来了,穿着那身铠甲,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鲜红的桑葚。他笑着对她说:“晚晚,你看,我没骗你,燕草真的没过马蹄了。” 她跑过去想抱他,可一伸手,却什么都没摸到,只惊醒了满室的寂静。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那幅《燕郊春牧图》上,画里的燕草在月光下,竟像是泛着一层冷光。
上个月,城西的张货郎要去燕地贩丝绸。张货郎是个热心人,每年都会去几次边地,帮邻里带些书信和物件。苏晚听说了,连夜写了封信。她坐在灯下,握着笔,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想说的话太多,怕写得太长,耽误张货郎赶路;想写的太少,又怕陈砚看不到她的牵挂。
最后,信里只写了些家常:院中的桑枝长得好,比去年还高了半尺,新抽的枝条都快垂到青石板上了;前几日下雨,她把他的画轴都拿出来晾了晾,《燕郊春牧图》的颜色还是那么鲜亮;她学着画了幅《秦桑图》,画里的桑树下摆着他常用的端溪砚和狼毫笔,还有一个装满桑茶的白瓷盏,等他回来,一起在上面题字。她还在信里夹了几片晒干的桑花,桑花是去年春天晒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淡紫色,可香气还在——她想着,陈砚看到桑花,就能想起家里的桑香。
张货郎走的时候,苏晚把信和桑花小心地包在油纸里,反复叮嘱:“张叔,这信您一定要亲手交给陈砚,他在燕地的边军里,是个画工出身的兵卒,您要是找不到,就问问边军里有没有会画画的陈砚。”张货郎拍着胸脯应下:“姑娘放心,我跟边军的粮官熟,到时候让他帮忙找,保证送到陈小哥手里。”
那十几日,苏晚过得坐立难安。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门口看看有没有张货郎的身影;夜里坐在灯下,总觉得门外有脚步声,可开门一看,只有空荡荡的街巷,伴着几声犬吠。有次隔壁李伯家的狗叫得厉害,她以为是张货郎回来了,鞋都没穿好就跑出去,结果只看到李伯在喂狗,她尴尬地笑了笑,又慢慢走回院里。
直到第七天傍晚,她正坐在桑树下泡桑茶,忽然听到巷口传来张货郎熟悉的吆喝声:“卖丝绸喽——刚从江南运来的好丝绸!”手里的白瓷茶盏差点摔在青石板上。她顾不上收拾,赤着脚就跑出门,看到张货郎牵着驮丝绸的马,正朝她这边走来。马背上的丝绸裹着油纸,五颜六色的,在夕阳下泛着光。
“张叔,您回来了!”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指尖因为紧张,攥得发白。张货郎从马背上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蓝布包,递给她:“姑娘,这是陈砚给你的,他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别惦记他。”
苏晚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还有一张纸。布包是用粗布缝的,针脚有些歪歪扭扭,显然是陈砚自己缝的——他在家时连针线都碰不到,现在却要自己缝布包,苏晚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回到院里,坐在桑树下,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用晒干的燕草编的小篮子,篮子编得不算精致,边缘还有些毛糙,有几根燕草甚至露了头,显然是初学乍练,可每一根燕草都编得紧实,能看出编的时候有多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