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薇第一次发现那支发簪时,正对着镜子卸妆。黄铜镀银的枝桠上嵌着颗碎钻,在浴室暖光里晃出细碎的闪,像极了妹妹林玥十八岁生日时,攥在手心问她「好看吗」的那支。
她的指尖悬在半空,卸妆棉上的卸妆水洇开一小片深色。三年了,自从林玥在那场暴雨夜的车祸里烧得面目全非,这枚发簪早该跟着妹妹的遗物一起,躺在墓园的骨灰盒旁。
「又买新首饰了?」陈凯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窝,呼吸扫过颈侧时带着薄荷须后水的凉意。他的视线落在镜中那支发簪上,眉峰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样式有点老气。」
林薇关掉水龙头,水声哗啦里藏着她的心跳:「不是我买的,刚才还不在这儿。」
陈凯的手紧了紧。他是林玥出事后第一个找到她的人,彼时她缩在事故现场警戒线外,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是他把她裹进大衣里,说「别怕,有我」。这三年他陪着她搬离旧居,换了工作,像修补瓷器般一点点拼合她碎掉的生活,可只有林薇自己知道,那些拼合的缝隙里,全是林玥的影子——她们是双胞胎,连笑起来左边嘴角的梨涡都长得分毫不差。
「可能是清洁阿姨落的?」陈凯拿起发簪端详片刻,放回洗手台边缘,「明天问问物业。」他的指腹擦过簪头的碎钻,留下一道浅浅的指纹,像在抹去什么痕迹。
第二天清洁阿姨矢口否认,物业调了走廊监控,只拍到林薇前一晚独自回家的身影。那支发簪像凭空长出来的,带着墓园潮湿的寒气,钻进林薇的梳妆台抽屉。
一周后,第二个礼物来了。
是罐橘子硬糖,玻璃罐上贴着张泛黄的贴纸,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林薇掀开盖子时,酸甜的气味呛得她眼眶发酸——林玥小时候蛀牙严重,却总偷藏这种糖,每次被妈妈发现,就把糖罐塞给林薇,说「姐姐替我藏着,我们一人一半」。
这次她没告诉陈凯。她把糖罐塞进衣柜最深处,却在深夜被牙齿发酸的梦惊醒。梦里林玥穿着高中校服,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糖,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飘走的叶子,「姐姐,你看,我找到最后一颗了。」
她开始失眠,总觉得家里有双眼睛。客厅的沙发垫会被挪到奇怪的角度,冰箱里的牛奶总比她记得的少半盒,甚至有次她明明把陈凯送的永生花摆在玄关,第二天却发现它被放进了林玥以前的房间——那个房间自从她搬进来,就一直锁着,钥匙只有她和陈凯有。
「你是不是动过那束花?」她盯着正在煎蛋的陈凯,他脖颈处的肌肉绷了一下,翻面的动作顿了顿。
「昨天打扫卫生,觉得放那儿碍事。」他把煎蛋盛进盘子,蛋黄流心的程度刚好是林薇喜欢的,「怎么了?」
「那间房我不想让人进去。」林薇的声音发颤,「包括你。」
陈凯的手停在半空,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脸上,明暗交界的地方像道裂痕。「薇薇,我知道你想她,但总这样……」
「你不懂!」她猛地打断他,胸口起伏着,「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俩有多像,有时候我照镜子,都分不清里面的人是我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