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停摆的时钟
暴雨如密集的冰针斜扎在三院的玻璃幕墙上,林深收伞时,裤脚已吸饱雨水,沉甸甸地贴在脚踝,像挂了两块湿泥。急诊楼的白炽灯在雨雾中晕成惨白的光球,走廊尽头的光晕浮沉不定,活像浮在污水上的尸块。
“林队,这边。” 年轻警员小张的手电筒光束在墙面剧烈颤抖,照亮剥落的墙皮 —— 露出的暗黄墙体像溃烂的伤口,边缘还挂着半片卷曲的石灰,如同结痂的皮肤。
204 病房的门虚掩着,穿堂风卷着纸屑扑在脸上。林深推门的瞬间,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突然被一股甜腻的腐朽味吞噬 —— 那是死亡的气息,混着雨水的潮气在密闭空间里发酵,酸腐得像泡烂的果子。
王德才趴在病床上,后心的血浸透白大褂,漫成朵丑陋的红牡丹。输液管像条僵硬的蛇,一端咬着手背,另一端垂在床沿,滴壶里的液体凝成暗紫色的胶冻,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发现时就是这样。” 小张的声线绷得发颤,“值班护士说凌晨查房时还好好的,换班时人已经硬了。墙上的钟停在凌晨三点多,跟估的死亡时间对得上。”
林深戴上手套的手指抚过床头柜,碎玻璃旁散落着三颗薄荷糖,糖纸在风里颤得像垂死的蝶。其中一颗的糖纸边缘沾着透明胶质,凑近时,一缕茉莉香从指尖窜进鼻腔 —— 那气味太熟悉,像十年前火灾现场飘来的幽灵。
“死者王德才,退休药剂师,三天前因心梗住院。” 小张翻着记录本,喉结滚了滚,“怪的是,他住院用的是假名字。我们比对指纹才确认身份。”
“假名字?” 林深的视线坠入枕头下的阴影,抽出个皮面笔记本。扉页 “三院规则” 四个字写得张牙舞爪,墨迹里还掺着暗红 —— 像干涸的血:
夜班护士凌晨后不得踏入 204 病房
撞见穿红衣服的护士要鞠躬三次
通风管有脚步声时,须念三遍 “对不起”
……
第十条:别信戴银戒的男人
林深的指尖钉在第十条上,无名指的银戒突然烫得灼人。他抬头看向通风口,铁网边缘挂着几根灰败的纤维,像某种动物褪下的皮。
“护士长刘梅说,昨晚看见王德才对着空气讨价还价,唾沫星子溅在空床单上,跟真有个人似的。” 小张补充道,手电筒光扫过墙角,照亮一堆蜷缩的影子。
墙上的时钟突然 “咔哒” 响了一声。林深转头时,那根停在三点十七分的分针,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2 茉莉与疤痕
护士站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在刘梅脸上投下鬼祟的光斑。她把菊花茶推过来时,杯沿的指纹在水汽里晕开,像朵转瞬即逝的墨花。
“王德才脾气怪得很,住院第二天就跟护工吵,说输液快得像灌毒药。” 她说话时,左手腕的袖口往下滑了半寸,露出道蜈蚣似的疤痕 —— 从腕骨爬到虎口,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粉红,像条刚褪过皮的蛇。
“在三院待了不少年?” 林深的目光在那疤痕上停顿片刻。
“十五年了。” 刘梅的指尖在杯壁绕圈,指甲缝里卡着点白色药粉,“看着医院改了三次名,换了四任院长。墙皮都换了三层,有些东西却跟焊死似的。”
“十年前那场火灾,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