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匕首刺入心脏时没有痛感,只有一股浸透骨髓的寒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像一块被投入深水的琉璃,碎裂成无数光怪陆离的残片。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凌玥的脸。那张与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却像是覆盖了一层精心烧制的薄瓷面具,温婉、悲悯,完美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她的眼睛,曾经映着春日新柳的清澈眼眸,此刻深不见底,像两口冰冷的深潭。唯有握着匕首的纤纤玉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刺穿的并非同胞姐姐跳动的心脏,而只是碾碎一朵无关紧要的花。
“姐姐,”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如同情人的呢喃,却字字淬毒,“为了我活下去…安心去吧。”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我。
不。
这并非第一次。
前世,同样的祭坛,同样的匕首,同样的终结。那一次,我毫无防备,带着对她血脉相连的信任,走向她精心编织的谎言陷阱。她用我的命,向那所谓的神祇换取了整整十年阳寿。然后,她踏着我的尸骨,一步步登上了圣女的至高神坛,受尽世人顶礼膜拜。而我,成了无人记得的祭品,一缕消散在风中的怨魂。
十年。
整整十年,我的意识在冰冷的虚无里飘荡,日复一日咀嚼着那刻骨的背叛与绝望,恨意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着灵魂,日夜勒紧,越缠越深,直至刻入骨髓,融入每一缕意念。
*轰——!*
意识深处,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轰然倒塌!
刺骨的寒意猛地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庞大而古老的力量洪流,粗暴地冲撞、撕扯着我的存在。灵魂像是被投入了狂暴的熔炉,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缘疯狂挣扎、尖叫。无数破碎的画面、尖锐的嘶喊、冰冷滑腻的触感…前世濒死的绝望与此刻重生的剧痛混乱地交织、碰撞。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呼几乎要冲破喉咙,又被我死死咬住。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坚硬的祭坛石面,带着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寒,透过单薄的祭衣,直抵脊骨。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属于异界生灵的冰冷腥气。周围的光线昏暗摇曳,只有祭坛中央那几簇幽蓝色的魂火在无声地燃烧,映照着高耸诡异的图腾柱投下扭曲庞大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这里是“归寂祭坛”。
我回来了。
回到了十年前,这个决定了我前世悲惨命运的节点。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指尖下意识地蜷缩,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扭曲的真实感。这具身体,年轻、温热、充满了力量,不再是那缕飘荡了十年的、只剩怨恨的孤魂。
冰冷的视线抬起,越过祭坛中央跳跃的幽蓝魂火,精准地锁定了祭坛边缘那个熟悉的身影。
凌玥。
她正一步步朝我走来,步履轻盈,如同踏着月光。一身纯白的祭袍纤尘不染,宽大的袖口和裙裾在阴冷的气流中微微拂动,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圣洁。她脸上带着那种我前世无比熟悉、此刻却只觉讽刺到极致的表情——一种混合着神圣使命的庄重与对即将“牺牲”的姐姐的、恰到好处的哀伤。她的眼神纯净,像初冬新雪覆盖的湖面,没有一丝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