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团长拍了拍手,把我推到众人面前。
“以后就是咱们团里的人了。”
没人说话,只有几道不加掩饰的目光,从我的布鞋扫到我那有点发黄的衬衫领口。
一个盘着头发,长得像白天鹅一样的女演员,懒洋洋地问:“团长,这位是哪个戏校毕业的?”
“她?”陈团长顿了一下,“野路子,但有天赋。”
“野路子”三个字,像标签一样贴在了我身上。
我正局促不安,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小雨,你真的来啦!”
王美丽穿着一条崭新的连衣裙,脚上是锃亮的小皮鞋,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我大脑当场宕机。
她怎么也在这儿?
她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对众人解释:“我跟小雨一个村的,她呀,是我们村的宝贝,可厉害了!”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所有人听见。
“就是……有时候运气不太好,平地走路都能摔跤,我们都叫她‘活宝’。”
那一瞬间,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味,从审视变成了提防。
排练开始了。
我被分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在一出革命话剧里,演一个给主角送鸡汤的无名女村民。
就一句词:“同志,喝汤。”
我告诉自己,林小雨,这是你洗刷耻辱的机会!
我端着那个该死的道具碗,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台词。
轮到我上场。
我迈着自认为最稳健的步伐,走向舞台中央。
就在我张嘴要说台词的瞬间,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
“哗啦!”
我整个人向前扑去,手里的“鸡汤”——其实是碗凉水——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泼在了男主角的脸上。
全场死寂。
男主角抹了把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听见角落里传来王美丽压抑的笑声。
“灾星。”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词像病毒一样,迅速在团里蔓延开来。
我成了行走的意外保险理赔现场。
我路过的地方,道具会莫名其妙地倒塌;我碰过的服装,扣子会离奇地失踪。
大家排练时都离我三尺远,仿佛我身上带着瘟疫。
王美丽则到处煽风点火,表面上替我解释:“小雨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天生带点……喜感。”
我被彻底孤立了。
我不服。
我一个程序员,最懂逻辑和精确。我不信我控制不了一个小小的身体!
团里要为市里的领导做一次汇报演出,陈团长顶着所有人的压力,又给了我一个角色。
一个在背景里默默扫地的清洁工,没有台词,没有动作,只要像一棵树一样杵在那儿就行。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发誓,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汇报演出那天,我拿着扫帚,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把自己粘在了舞台最不起眼的角落。
演出进行得很顺利。
我心里刚松了一口气。
突然,头顶的聚光灯,“滋啦”一声,闪了几个火花,灭了。
舞台瞬间暗了一半。
维修工从侧台探出头,焦急地喊:“保险丝烧了!得换!”
全场哗然,市领导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陈团长的脸,黑得像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