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故纸藏心

暮春的潇湘馆总带着股潮湿的凉意。林黛玉倚在窗边,看着紫鹃将最后一批晒干的桃花瓣收进锦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封泛黄的信笺。这是父亲林如海临终前托管家周瑞收藏的物件,上个月周瑞家的才偷偷塞给她,只说 “老爷嘱咐,万不得已时方可拆看”。

“姑娘,宝二爷遣人送了新制的胭脂来。” 紫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说是南边新贡的玫瑰膏子,特意给姑娘留的。”

黛玉接过胭脂盒,指尖触到冰凉的珐琅表面,忽然想起父亲在世时,总爱用江南的胭脂花给她调胭脂。那时扬州的月光总带着桂花香,父亲的书房里永远摆着她画的兰草。

“收起来吧。” 她轻声道,目光重新落回那封信上。近来荣国府的气氛越发诡异,王夫人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审视,连史湘云都私下劝她 “凡事不必太较真”。昨夜她偶然听见袭人议论,说老太太属意薛宝钗做宝二奶奶,心里那点残存的希冀,像被秋雨打湿的残荷,彻底蔫了下去。

夜深人静时,黛玉终于拆开了那封信。林如海的字迹依旧清隽,只是笔锋间带着病中的无力:“…… 吾女黛玉,性敏心细,恐难容于俗务。若贾氏待之不厚,可持此信往礼部侍郎沈府,托沈世兄照拂。沈公与吾同科,次子砚之,性温良,知书达理,愿以小女相托……”

信纸簌簌作响,黛玉的眼眶瞬间红了。原来父亲早有安排,那位沈侍郎的次子沈砚之,她幼时在扬州见过一面,彼时他随父赴任,穿件月白长衫,站在海棠树下替她拾起过掉落的诗卷,笑起来眼里像盛着扬州的春光。

“姑娘,怎么了?” 紫鹃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她对着信纸落泪,连忙递上帕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黛玉摇摇头,将信纸小心折好藏进枕下:“没什么,想起父亲了。” 她望着窗外的竹影,忽然觉得那片浓绿里,似乎藏着点微弱的光。

三日后,王夫人果然借着 “黛玉身子弱,恐误了宝玉前程” 为由,要将她挪去梨香院静养,美其名曰 “清净”,实则与软禁无异。黛玉收拾行装时,紫鹃红着眼眶道:“姑娘,咱们真要去那冷清地方?”

“不去。” 黛玉的声音异常平静,从枕下取出那封信,“紫鹃,替我备车,咱们去沈府。”

第二章 旧识如新

礼部侍郎沈府的门房见是荣国府的马车,本有些犹豫,待看到黛玉递上的那封盖着林府印章的信,脸色顿时变了。不多时,一位穿着石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正是礼部侍郎沈仲山。

“是黛玉侄女?” 沈仲山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想起林如海临终前的嘱托,眼眶微微发热,“快进来,外面风大。”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黛玉在正厅见到了那位记忆中的少年。沈砚之比幼时高了许多,穿件月白直裰,腰间系着玉带,正临窗看书。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黛玉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起身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带着种奇异的熟悉感。

“林姑娘。”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些,眼神却依旧明亮,像落满了星辰。

黛玉屈膝还礼,脸颊微微发烫。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看着,总觉得心里有些慌乱,仿佛那些深埋的心事都被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