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你……不要多想。”
这句话像是在解释,可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更像是一种施舍。
不要多想?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气音的笑。
怎么能不多想。
我想起三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除夕夜,他为了陪突然发起高烧的卢琼华,将与他约好了一同守岁赏雪的我,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里,整整两个时辰。
我的手脚都冻僵了,心也凉透了。
我想起去年长公主的寿宴,卢琼华失手打碎了圣上御赐的一对琉璃瓶,是他想也不想就站出来,揽下所有罪责,被长公主罚禁足三个月,还险些丢了世子之位。
我曾天真地将卢琼华当作一个需要怜惜和照顾的妹妹。
我曾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对他那份不可言说的心事,深埋在心底,以为只要我等,只要我忍,他总有一天会回头,看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我。
可小腿上那股钻心的疼痛,和他此刻这双淡漠疏离的眼睛,让我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楚淮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一寸一毫的位置,都未曾有过。
“多谢世子关心。”
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一点小伤,养几日便好,不劳您挂心。”
他似乎对我这种客气又疏远的态度很不适应,那双好看的剑眉拧得更紧了,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我有些乏了,先行告辞。”
我扶着身边侍女的手,忍着痛,慢慢地站起身。整个过程,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不知道。
就在他今天来“探望”我的前一天,我已经点了头,应下了母亲为我安排的婚事。
对方是河东裴家。
那个传闻中,家世显赫,却清冷孤高,不近女色的家主,裴望。
02
我与裴家定下婚事的消息,如一块巨石砸进京城这潭深水里,动静大得惊人。
人人都说,沈家大小姐是被国公府世子伤透了心,这才破罐子破摔,寻了个由头赌气。
楚淮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对我与裴家的婚约浑然不觉,或者说,是他那份根深蒂固的傲慢,让他根本不信我会脱离他的掌控。
他依旧理所当然地,规划着那个只有他自己觉得圆满的未来。
三日后,我去了京城最有名的“缁衣坊”,挑选嫁衣的料子。
真是巧。
楚淮正陪着卢琼华,也在那里。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向掌柜为我留好的那匹“云梦锦”。
这锦缎是裴家早就预下的,以天山雪蚕丝织就,光华内敛,触手生凉,每年只得三匹,是专为裴家未来主母备下的。
我的指尖刚刚抚上那片如月华凝霜的丝滑,身侧,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哇,楚淮哥哥,你看这料子好美啊!”
卢琼华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的艳羡和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横插过来,挡在了我和“云梦锦”之间。
是楚淮。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熟悉的那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阿窈,这料子,让给琼华吧。”
他话说得自然,仿佛在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