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她,径直走到梅树下坐下,望着枝头的寒梅,眼神放空。沈凝脂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落寞比往日更甚,还夹杂着一丝苦涩的自嘲。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吓了沈凝脂一跳。
“回……回十三爷,奴婢沈凝脂。”她恭声应道。
“沈凝脂……”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三个字,“这名字,倒是配得上这梅花。”
沈凝脂心中一动,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冷冽,反而带着一丝探究,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
她的心猛地一跳,连忙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情绪:“奴婢蒲柳之姿,不敢与梅花相比。”
胤祥没有再说话,重新将目光投向梅花。沈凝脂却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有一部分落在了她身上。她能感觉到他情绪的细微变化,那落寞中,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好奇?
这好奇,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起圈圈涟漪。沈凝脂知道,自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从那以后,胤祥似乎对她多了几分留意。有时会问她几句关于江南的事,沈凝脂便捡些水乡的趣事说给他听,声音温婉,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
她发现,胤祥虽然外表冷漠,但内心并非无情。他会记得她无意中提过喜欢腊梅的香气,会让下人在她打扫的路径旁多摆几盆;他会在她不小心打碎了茶具时,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下次小心”,而非苛责。
而沈凝脂,也在与他的相处中,渐渐发现自己不再仅仅是为了“觅食”。
她会为他眉宇间的疲惫而心疼,会为他偶尔展露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浅笑而心动,会为他深藏的不甘而感到惋惜。他的情绪,不再只是滋养她的“精气”,更牵动着她这具凡胎肉体的心跳。
这对一只魅魔而言,是危险的信号。魅魔动情,便会失去对情绪的绝对掌控,甚至可能因对方的情绪剧烈波动而反噬自身。
可她控制不住。
尤其是在一个雪夜。
那晚,胤祥从宫中回来,浑身带着酒气和一股浓烈的怒火。他将自己关在听雨轩,砸碎了桌上的砚台,低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沈凝脂放心不下,端着一碗醒酒汤,在门外踌躇了许久,终究还是敲了门。
“滚!”里面传来他压抑的怒吼。
沈凝脂没有走,轻声道:“爷,喝碗醒酒汤吧,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里面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进来”。
沈凝脂推门进去,只见书房里一片狼藉。胤祥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背影萧索而愤怒。
她将醒酒汤放在桌上,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谁让你多管闲事?”胤祥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以为你是谁?也配来管本王的事?”
他身上的怒火,如同熊熊烈火,几乎要将人灼伤。沈凝脂的本源受到刺激,微微颤抖起来,本能地想要汲取这份浓烈的情绪。
但她忍住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平静而清澈:“爷,奴婢不敢管爷的事。只是爷是万金之躯,若是伤了手,或是伤了胃,岂非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