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议事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顾砚青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顾承宗脸上。他掂量了一下手中那三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纸片,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它们随意地塞进了自己湿透的外套口袋。
他的动作轻松得像是在收起几张无关紧要的便签。
做完这一切,顾砚青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的股权,” 他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议事厅里,“我自己收好了。”
“二叔,各位叔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恐、或敬畏、或复杂难明的脸,“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踏着满地的文件碎片和众人破碎的尊严,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来时一样,从容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座金碧辉煌的权力囚笼。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一个被彻底颠覆、陷入无尽恐慌与猜疑深渊的顾氏家族核心。
雨,似乎小了些。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和泥土被冲刷后的清新气息。顾砚青站在顾家老宅那巨大而压抑的雕花铁门外,身上的廉价衣物依旧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但这寒意却丝毫无法侵入他此刻沸腾的内心。
他摊开手掌,那枚古朴的黄铜怀表安静地躺在掌心,带着顾明宇残留的体温和一丝他熟悉的、属于母亲的淡雅馨香。指尖拂过表盖上繁复的缠枝莲纹路,停留在背面那个极其隐蔽的凹槽。前世,他直到母亲去世多年后,在颠沛流离中偶然触碰,才发现了这个暗格,才知晓了这三张足以撬动顾氏根基的股权凭证的存在。那时,它们对他而言,不过是迟来的、无法兑现的废纸。而此刻……
顾砚青缓缓收拢手指,将怀表紧紧攥住,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种无比真实的掌控感。
“妈,” 他对着冰冷的空气,无声地低语,“您的债,我帮您收。我的债,我自己讨。”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稀疏的雨幕,投向远方城市璀璨如星河的灯火。那些灯火之下,是无数蛰伏的野心、涌动的资本和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前世,就在他被驱逐后不久,以“宏远资本”为首的数家国际财团,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趁着顾家内乱、掌舵人顾老太爷病重的时机,联手发动了一场凶悍的金融狙击战。他们利用媒体唱衰、恶意做空、低价吸筹、釜底抽薪切断顾氏核心产业链的关键融资,一套组合拳打得顾家措手不及,股价腰斩,多个重要项目资金链断裂,元气大伤,最终不得不割让核心利益换取喘息之机。顾承宗那帮蠢货,在应对中昏招迭出,几乎将顾氏百年基业葬送。
“宏远…王振海…” 顾砚青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前世那个在金融市场上翻云覆雨、最终将顾家踩在脚下的对手的名字,眼底的寒芒如同淬毒的冰针。这一次,游戏规则,该由他来制定了。
他没有回那个冰冷的、属于“弃子”的狭窄公寓,而是凭着记忆,走向城市另一端一个不起眼的老旧小区。前世,在他最落魄、挣扎求生的那几年,曾在一个小小的、几乎无人问津的民间借贷公司打过杂。那家公司的老板,是个外号叫“老鬼”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扬,沉默寡言,但顾砚青后来才隐约知晓,此人背景深不可测,是某个庞大灰色资金网络的关键节点,手里掌握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隐秘资金流和情报渠道。那时,“老鬼”似乎对他这个落魄的顾家弃子,流露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怜悯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