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眼睛不受控制地死死钉在照片上,像要在那片虚幻的光影里凿出一个洞。照片里的张佳妮,手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链子,坠着一个小小的铃兰花坠。那抹银光在生日蜡烛的光晕下闪了一下,不刺眼,却足以灼伤我的视网膜。

上个周末,我们一起逛街路过珠宝柜台,我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那条手链。喜欢它的轻盈和别致。江涛当时是怎么说的?他皱着眉,语气带着一点不耐烦,眼神扫过价签,像被什么肮脏的东西玷污了视线,然后迅速移开目光,只留给我一个冷漠的侧脸:“华而不实的东西。戴手上能当饭吃?别浪费那个钱。”他那时的语气,清晰地在我脑海里回放,每一个字的冷淡都像是淬了冰的针,此刻精准无比地扎回我身上。

“华而不实。” “浪费钱。”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下午随意垫的那点三明治在疯狂的搅动,喉咙口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酸腐感。我猛地起身冲进洗手间,对着冰冷的白色陶瓷盥洗盆干呕起来。胃里是空的,吐不出什么,只有生理性的泪水呛得我眼眶发红。镜子里映出的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是失血的淡粉色,眼神空洞得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冰冷的自来水一遍遍泼在脸上,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发梢滴落到锁骨,带来一阵阵寒战。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水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像一道道无声的泪痕。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突兀的“叮咚——叮咚——”声,像一把生锈的铁锯,在我混乱的神经上来回切割。一声,又一声。

谁会来?

我和江涛的朋友都知道今天这个日子的特殊,不会贸然上门。物业?快递?这种时刻?

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像是冰冷的潮水漫过了脚踝,迅速向上蔓延。我甚至忘了擦脸上的水,就那么湿漉漉地、僵直着身体,一步步走向大门。每靠近一步,那诡异的铃声就更加清晰一分,重重砸在我狂跳的心上。

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金属的冰凉瞬间穿透皮肤,钻入骨髓。我吸了一口气,像是预感到即将面对某种深渊怪物前的决绝,咔哒一声,扭开了门锁。

门,被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楼道感应灯的光线倾泻而入,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白亮。光线勾勒出一个高挑纤细的人影。那人穿着很显身段的浅蓝色连衣裙,头发是新做的栗色卷发,精心打理过,散发着昂贵的香气。她脸上化着精致完整的妆容,眼线上挑,红唇饱满,年轻明艳得耀眼,甚至带着一种精心包装过的攻击性。

是照片里那个张扬地笑着的张佳妮。

她真实地站在我家门外。甚至比我老公的朋友圈照片看起来还要年轻,还要盛气凌人,像一枝开得太过肆意、刺得人眼睛发疼的玫瑰。

看清门内是我之后,张佳妮嘴角迅速向上勾起一个极富优越感的弧度。她的眼神像带着钩子,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我两圈,目光掠过我湿漉漉的头发、苍白狼狈的脸,穿着家常旧T恤的身体,最终定格在我脸上,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笑意彻底点燃了她眼底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