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我和这个家,早已成为他视线里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我慢慢抬起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仰视着他模糊的轮廓。一种奇异的冷静,如同冰冷刺骨的深水,从脚底一点点漫上来,淹没了之前的屈辱和痛楚。
“人呢?”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异常平静,平静得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像是从结了冰的湖底捞出来,“门口那个……张佳妮呢?她行李箱写着我们家地址。”
空气凝滞了一瞬。
我似乎能感觉到黑暗中江涛的身体微微一僵。也许是我的错觉。但他并没有立刻接话,片刻后,他才用一种更加不耐烦、甚至带点嫌恶的语气说道:“你管这些干什么?人家早走了!闹什么脾气?累了一天,没空哄你。”
他说着,径直按亮了玄关处的开关。刺眼的白炽灯光瞬间倾泻而下,将我们俩都暴露在强光之下。他皱着眉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不耐烦,还有一丝被触怒后的冷硬,眼神掠过我蜷缩在地上的样子,没有一丝动容。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摸索着,动作没有丝毫犹疑,然后抽出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A4纸。
“啪。”
那份纸被他有些粗暴地拍在玄关矮柜的玻璃台面上。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也别浪费时间了。”他抬手揉了揉被酒精熏染的眉心,声音透着一股事已如此、懒得再演的冷漠,“签了吧。趁着现在彼此都没什么情绪,干脆利落点。对谁都好。”
玻璃台面冰冷,倒映着顶上冰冷的灯光。纸张的白色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的标题上。白纸黑字,巨大的加粗宋体字:
离 婚 协 议 书
心脏像是被重锤猛地抡了一下,但奇异的是,没有痛,只有一股强横的推力,支撑着我的身体。我撑着冰冷的门板,缓缓站了起来。双腿有些麻木,但并不妨碍我走向那份决定未来走向的文件。
我拿起它。纸张的触感冰冷光滑。略过前面千篇一律的套话,目光直接锁定在关键的核心条款——财产分割部分。里面的内容清晰简洁,又残忍得令人发笑:
“……经双方一致协商同意,婚内全部财产(包括但不限于婚后购入的位于XX区XX路XX小区X栋XXX号房产、江涛名下所有银行账户资金、股票、基金及其他投资性权益、机动车辆等)均归男方江涛所有;女方林薇自愿放弃上述所有财产所有权及分割请求权,并同意履行净身出户义务……”
“净身出户”。
他竟然真的敢。甚至不是吓吓我。协议书上墨迹簇新,打印字体清晰,显然准备已久。
我捏着那张纸,指尖用力到指节发白,薄薄的纸张边缘甚至因为过大的力量而轻微颤抖。
“都归你?”我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如同冬日冰原上刮过的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房子,钱,车,所有……都归你?我净身出户?江涛,我们结婚五年,五年里的所有东西,最后就换一个‘净身出户’?”
他似乎是第一次正视我眼中凝聚的那种几乎能冻结一切的温度,愣了一下,随即那点微弱的错愕迅速被更深的不耐和虚伪的理所当然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