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晌午,陈阿婆正低头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翠鸟,小树靠在她腿上打盹。王婶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朝村口努努嘴。陈阿婆抬眼望去,只见疯婆婆周秀兰正痴痴傻傻地站在不远处,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娃娃,对着空气絮絮叨叨。她女儿远嫁,儿子在矿上出事没了,人就彻底垮了,整天在村里游荡。
“唉,造孽……”赵婆婆叹息着摇头。
陈阿婆看着周秀兰空洞的眼神和她怀里那个破烂的布娃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低头看看靠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小树,孩子细软的头发蹭着她的旧裤子。她沉默了片刻,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走到周秀兰面前。周秀兰似乎吓了一跳,抱着娃娃往后缩。
陈阿婆没说话,只是从自己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刚刚绣好、还没来得及缝边的崭新小肚兜。那上面用红黄两色丝线,绣着一个憨态可掬、抱着大鲤鱼的胖娃娃,针脚细密,色彩鲜亮。她轻轻地把小肚兜塞进周秀兰紧紧抱着布娃娃的臂弯里。
周秀兰浑浊的眼睛盯着那鲜艳的娃娃肚兜,愣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孩童般纯粹又恍惚的笑容,把脸贴在那柔软的布面上蹭了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囡囡……新衣裳……好看……”然后,她抱着她的“囡囡”和新得的肚兜,心满意足地、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槐树下静了一瞬。王婶、赵婆婆她们都看着陈阿婆。陈阿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走回来重新坐下,拿起针线。但王婶分明看见,她拿起针时,那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一种紧绷的僵硬,反而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柔软的稳定。
---
老槐树浓密的树冠筛下斑驳的光影,像碎金铺在树下这群老人和孩子身上。陈阿婆的手艺在日复一日的穿针引线中,悄然焕发了生机。她绣出的花鸟虫鱼渐渐有了神韵,尤其是她独创的“槐枝纹”,虬劲盘曲,带着岁月沉淀的力量感,在一众老婆婆们朴素的鞋垫、枕套中显得格外打眼。
“阿婆,你这槐树枝绣得可真神了!活的一样!”王婶举着一块刚绣好的枕套,对着阳光啧啧赞叹。枕套上,深褐色的丝线勾勒出老槐苍劲的枝干,嫩绿的丝线点缀着新叶,仿佛能闻到那股清冽的木叶香气。赵婆婆凑过来看,布满皱纹的脸上也笑开了花:“可不是!比咱这光秃秃的鞋垫强多了!阿婆,你教教我们呗?”
陈阿婆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微弱涟漪。她点点头,拿起针线,放慢动作:“喏,这里下针要斜着点,线拉紧……叶子尖用浅一点的绿线勾一下边……”老婆婆们围拢过来,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她手上的动作,布满老茧的手指笨拙地模仿着。
小树坐在陈阿婆脚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