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站起身,绕过书桌,一步步走向她。鞋跟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而压抑的叩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欲断的心弦上。书房里太静了,静得能听到她陡然变得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在她面前站定。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背脊微微弓起,眼里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
我极其缓慢地、清晰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冰凿,敲碎凝结的空气:
“那张发票……是被撕碎的。”
“是我老公……撕碎的。”
“收款人……叫陈念。”
“陈念,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盯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顿,“你费尽心机,一遍遍打听我家保险柜的密码……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时间凝固了。
【第二章】
空气像是一块沉甸甸的铅,死死压在书房的每个角落,每一寸氧气似乎都成了奢望。
“你……”陈念只吐出一个字,如同被砂石碾过般粗哑。她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张,似乎有无数尖锐的辩驳和恶毒的诅咒挤在喉咙口,试图喷射而出。可触到我那双冰棱似的、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时,她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猛地塌陷下去。那股子虚张声势的愤怒和假惺惺的担忧如同烈日下的薄冰,彻底消融,只留下灰败一片的空洞和无处遁形的狼狈。
“薇薇,你听我狡……”她哽住,舌头笨拙地打了个结,狼狈地改口,“你听我说!”
“滚。”我轻轻打断她。
这个字,薄得如同一片雪落在滚烫的烙铁上,瞬间就消失无踪,却在死寂的书房里激起无形的寒潮。陈念猛地一哆嗦,那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还想上前抓我的手臂。我侧身避开她的触碰,如同拂去一粒肮脏的尘埃。指尖冰冷,径直指向门口,像一柄淬了寒光的剑。
僵持。书房里只剩下空调风口鼓出的暖风,呜呜作响,吹不散两人之间那致命的寒意。
许久,或许是几秒,又或许是漫长的几个世纪。陈念终于动了。她用那双此刻只剩下惊惶和怨恨的眼睛死死剜了我一眼,那眼神如淬了毒的钩子。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像一道灰影冲出了书房。沉重的大门被大力甩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嗡嗡颤鸣。走廊里传来她高跟鞋狂乱而尖锐的敲击声,如同濒死小兽仓皇逃离猎场的蹄音,一路砸下去,消失在电梯口。
门廊归于死寂。
心口的位置,才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拉扯剧痛。像有人把手从那里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毫不留情地将一件血肉相连的东西狠狠剜走了。腿一软,我踉跄着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脊撞上书桌侧面结实的木框,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姐?”书房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是我刚上高中的弟弟林枫。青春期的少年脸上带着点困惑和小心翼翼,“刚才谁啊?动静那么大?隔壁邻居都探头了……”他的目光触及到我失魂落魄、跌坐在地的狼狈样子,声音戛然而止。他几步跨进来,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爽气息和淡淡的汗味,“姐!”他蹲下身,试图搀我起来,“你怎么了?你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