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玻璃穹顶下,温暖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雪茄、陈年威士忌和稀有的兰花香混合的气息。
轻柔的爵士乐流淌着,掩盖了所有真实的声音。
三三两两衣着光鲜的男女低声谈笑,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透着金钱和权力浸淫出的慵懒与优越。
这里是云端,是沈烨世界的核心。
我的目光穿过氤氲的烟雾和晃动的酒杯,精准地锁定了露台边缘那个身影。
沈烨。
他背对着喧嚣的人群,独自倚着露台冰凉的玻璃围栏。
深色的羊绒开衫随意地敞着,里面是熨帖的白衬衫。
指间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雪茄,袅袅的烟雾模糊了他深邃的侧脸轮廓。
他望着脚下城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姿态依旧从容,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疏离感。
似乎王锐的瘫痪、陈哲的暴毙、周司明的身败名裂,
都只是遥远地平线上微不足道的尘埃,丝毫未能动摇他掌控的根基。
我端起侍者托盘上一杯剔透的香槟,冰凉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冰冷恨意,让脸上浮现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一种混合着脆弱、迷茫、历经沧桑后寻求依附的复杂神情。
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穿透了背景的爵士乐,清晰地传向露台。
沈烨似乎有所察觉,微微侧过头。
目光在空中相遇。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像两潭幽深的古井。
但在那平静之下,极快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泛起的涟漪,旋即又归于沉寂。
他认出了我。
没有惊讶,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且发生了有趣变化的藏品。
我走到他身边,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茄和淡淡的木质调香水味。
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瞬间勾起了那个雨夜酒店里冰冷的绝望和羞辱,胃里一阵翻搅。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着清醒。
“沈少。”
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走到他面前。
我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了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目光落在手中轻轻晃动的香槟杯里细密上升的气泡上。
“好久不见。”
沈烨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弹了弹雪茄的烟灰,动作优雅而随意。
“看起来,这半年你经历了不少。”
“是很多。”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眼底浮现一层薄薄的水光,在顶灯的映照下显得脆弱而真实。
“王锐废了,陈哲死了,周司明也完了……太快了,快得让人害怕。”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喘息,
“我感觉……下一个,可能就轮到我了。”
最后一句话,轻得如同叹息,带着无助的颤音。
沈烨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要将我每一寸伪装都剖析开来。
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抽了一口雪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远处飘来的爵士乐和城市低沉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