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走到门口,轻轻拧动门把手。门开了,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走廊里空无一人,顶灯发出惨白的光。我贴着墙根,像一抹真正的影子,无声地穿过寂静的走廊,避开护士站的光亮区域,拐进安全通道。冰凉的金属楼梯扶手刺激着掌心。

推开沉重的消防门,夜晚微凉的、带着城市烟火气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自由了。可这自由,带着刺骨的茫然。

站在医院后门的小巷口,我裹紧了单薄的病号服,夜风吹得我打了个寒颤。该往哪走?我像个真正的幽灵,漫无目的地在午夜的城市边缘游荡。街道空旷,偶尔有车灯呼啸而过,拉长我孤零零的影子。路边的便利店还亮着灯,散发出温暖的光晕。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连买瓶水的钱都没有。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助感淹没了我。我到底是谁?我的家在哪里?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茫然中,我拐过一个街角。前面似乎是个挺高档的住宅区入口,门口巨大的假山流水景观在射灯下泛着冷光。旁边矗立着一个设计感十足的社区指示牌。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烫金的楼盘名字和介绍文字,像在看天书。

突然,视线定格在指示牌最下方不起眼的一则告示上。

那是一张打印的讣告,贴在告示栏的玻璃板后面。纸张很普通,黑色的边框,寥寥几行字。

我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那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模糊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人,穿着白衬衫,眉眼干净,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那是我。

**讣 告**

**夫周屿,不幸于XXXX年X月X日因意外身故,享年二十八岁。**

**兹定于XXXX年X月X日(今日)上午十时,于西郊永安殡仪馆松鹤厅举行遗体告别仪式。**

**妻:陆瑶 泣告**

照片是我。名字是我。日期…就是我车祸那天。

我死了?

我像个木头桩子一样钉在原地,夜风吹得病号服的下摆猎猎作响,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后脑勺车祸留下的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但这痛感远不及眼前这张讣告带来的荒诞冲击力。

我死了。我的妻子陆瑶,正在西郊永安殡仪馆的松鹤厅里,为我举行遗体告别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