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数学课代表祝雯抱着一沓厚厚的卷子推门而入,准备分发。祝雯的数学成绩也拿了第一。但她家很有钱。不像于筱筱,家境窘迫,性格又孤僻寡言。所以,刘念琛的“王权”从不曾降临到祝雯头上。
祝雯一张一张地分发着上次月考的试卷,动作不疾不徐。当她快要分发到于筱筱附近时,刘念琛忽然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伸手一把将整沓卷子抽了过去。
“课代表辛苦啦,剩下的我来吧,你歇会儿!”她声音甜脆,白嫩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动着试卷,脸上绽开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祝雯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算是默许了这份“好意”。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纵容。刘念琛精准地抽出属于于筱筱的那张卷子,目光落在鲜红的分数上。“38分呀!”她猛地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随即,一串吃吃的、压抑不住的笑声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这点分数,怕是脑瘫来考也比你强点吧?”她歪着头,声音依旧清脆悦耳,甚至带着一丝天真的好奇,吐出的字眼却淬着剧毒,“你测没测过智商啊?有些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没准骨子里就是个智障呢?”那份“虔诚”的关切,比直接的辱骂更令人遍体生寒。
于筱筱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课桌的缝隙里。幸好,额前厚重的刘海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掩藏起所有可能被解读为“可笑”的表情。
反驳是徒劳的,只会引来更汹涌的嘲讽浪潮。晚自习的铃声尖利地划破空气。
班主任抱着厚厚一摞教辅资料,踏着硬底皮鞋走了进来,“踏、踏”的脚步声在寂静初临的教室里荡起一层看不见的薄尘。他犀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下方一个个低垂的脑袋,随即开始了枯燥的讲题。
整整三节课,于筱筱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羞辱的余烬仍在灼烧,班主任平板无波的讲解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直到一个粉笔头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飞来,“啪”地一声,正中她的眼皮。剧痛袭来,眼睛瞬间条件反射般涌出生理性的泪水。
“考倒数还好意思发呆?”班主任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却像鞭子抽在空气里,“再卖呆,干脆上街市去叫卖自己好了!”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教室。
压抑了一晚的沉闷被这扭曲的欢乐撕裂,笑声浪涛般席卷,震得桌椅都在发颤。于筱筱在一片刺耳的哄笑中,死死咬着下唇,眼皮上火辣辣的痛感混着咸涩的泪水,模糊了眼前晃动的人影和天花板上那依旧呼哧旋转的吊扇。
老师从来不是他们学渣的避风港,于筱筱难堪地拿着试卷站到了后墙,一层白色的墙灰糊在背后,整个人仿佛胶着在墙上,丝毫不能动弹,如果没有一个支撑点,这么难堪,于筱筱该嚎啕大哭了。
可是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们会更加嘲笑她。她能做的只有若无其事地回到家,循规蹈矩……
天亮了。
六点的闹钟准时嘶吼起来,叫声干涩沙哑,像垂暮之人的咳嗽。这闹钟也老了。于筱筱将脸深深埋进被窝,贪恋着最后一丝暖意,随即又像被无形的线扯着,干脆利落地爬起,走向冰冷的洗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