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铁钩时,他瞥见其中一具残骸的手指还在微微蜷缩,指甲缝里卡着黑色的泥——那是码头工人特有的、混着煤渣的泥垢。
“按住他。”赫伯特站在祭坛旁,从腰间抽出一把银匕首。匕首的柄是象牙做的,刻着海浪图案,据说是他父亲留下的。
他用匕首尖挑开亚伯胸前的粗布衬衫,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划过,亚伯猛地颤抖了一下,眼泪混着鼻涕淌下来,在下巴上冻成了冰珠。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的瞬间,石厅的地面突然“咔”地响了一声。
不是打手的脚步声,也不是铁笼的摩擦声,那声音很闷,像有什么东西在石缝里蠕动。赫伯特皱眉的刹那,亚伯脚下的石缝里渗出了一滴黑色的液体。
不是血,那液体比血稠得多,落在地上像一颗凝固的墨滴,还带着股浓烈的、晒过夏天的咸鱼味。
“什么东西?”皮特骂了一句,抬脚就要去踩。
“别动!”牧师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地面连连后退,“是‘返潮’……古籍里写过!仪式被打断时,深渊会自己爬出来!”
话音未落,石厅的墙壁突然渗出更多黑色黏液,像无数条细蛇在石面上蜿蜒。紧接着,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是海浪声,可这里深在地下,连风声都透不进来。那声音越来越响,从最初的呜咽变成咆哮,震得青铜盆里的血水都在晃动。
“涨水了!”有人喊了一声。
不是水,是黑色的潮水。它们凭空从石墙里“涌”出来,没有源头,没有预兆,瞬间就在地面上积起半尺高的浪。那潮水泛着油光,表面漂浮着细碎的白色泡沫,像腐烂的海藻被泡得发胀。
皮特离得最近,他的靴子刚踏进潮水里,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黑色潮水像强酸般腐蚀着他的皮靴,靴底很快烂穿,露出的脚踝在水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肿胀,皮肤像纸一样起皱、剥落。
“是幻境……”牧师瘫在地上,语无伦次,“是怨念织成的陷阱……”
赫伯特被潮水逼到祭坛边缘,银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看见亚伯半个身子浸在潮水里,渔民的胳膊正在“融化”——不是皮肉脱落,是像糖块溶于热水般,慢慢变成浑浊的红色,融入那片黑色的浪涛。
亚伯的嘴张得很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气泡从他喉咙里涌出来,在黑色水面上炸开,溅起星星点点的血珠。
然后,他看见了那些手。
无数只苍白的手从潮水里伸出来,指尖泛着青黑色,指甲是半透明的月牙状,边缘还沾着湿滑的黏液。
最诡异的是手背,覆盖着细密的银色鳞片,在火光下闪着冷光,像某种深海鱼的皮肤。
它们不是乱抓,而是有规律地移动,有的抓住挣扎的人,有的则游向那些挂在铁钩上的残骸。
一个打手被三只手抓住了脚踝,他试图用枪托砸向水面,可手臂刚探过去,就被另一只手缠住了手腕。
那手的力气大得惊人,指尖直接掐进他的皮肉里,顺着骨头缝往里钻。赫伯特眼睁睁看着那打手的胳膊被硬生生扯下来,伤口处的血喷进潮水里,却没有扩散,反而被无数只手捧着,像传递一件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