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停尸间的荧光灯管发出低沉的嗡鸣,冷气裹挟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河腥味,钻进我的骨头缝里。值夜班,尤其是在市立医院负一层的这间老旧停尸房,从来不是个好差事。但作为实习法医,我没得选。
“林晚,来活了。” 管理员周师傅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推着一辆不锈钢运尸车进来,车轮在水泥地上碾出湿漉漉的痕迹。白布下,人形轮廓僵硬。“护城河捞上来的,泡了少说三五天,怪得很。”
我戴上手套,掀开白布一角。一股更浓烈的水腥和腐败气息扑面而来。然而,当我看清尸体的脸时,呼吸猛地一窒——那绝不是一具泡了几天的尸体该有的样子。皮肤虽然苍白,却没有明显的浮肿或巨人观迹象,甚至……有点过于“新鲜”了?紧闭的眼睑下,睫毛长而密,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是个年轻男人,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精瘦的躯干。
“捞了三天才浮上来?” 我皱眉,护城河水流不算急,沉底这么久才浮起,本身就透着诡异。更怪的是这保存状态。
“是啊,” 周师傅搓了搓枯瘦的手,眼神浑浊地扫过尸体,“捞尸队的老王说邪门得很,网兜刚碰到他,水底下就像有无数只手往下拽。后来……嘿,用了点‘老法子’才弄上来。” 他含糊其辞,没细说那“老法子”是什么。
“身份确认了吗?” 我拿起记录板。
“没。身上啥也没有。等着你们解剖找线索呢。” 周师傅把运尸车推到7号冰柜前——那是停尸房最角落、他常年上着锁的一个大冰柜旁的空位。“今晚先放这儿,明早陈主任来。”
我点点头,准备协助他把尸体转移到停尸台上。就在我的手刚托住尸体冰冷僵硬的后颈时,异变陡生!
那具本该毫无生气的尸体,右手猛地抬起,铁钳般抓住了我的手腕!
“啊!” 我惊叫出声,触电般想甩开。那只手冷得像冰块,力量却大得惊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皮肤下冻僵的肌肉在微微抽动。
“嗬…嗬…”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气音,从尸体微张的嘴唇里溢出。他的眼睛依旧紧闭,但整个头颅似乎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我这边偏转了一点点。
“松手!放开我!” 我头皮发炸,用尽全力挣扎,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那触感坚硬冰冷,像握着一截冻硬的树根。
周师傅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他没立刻上来帮忙,反而退开半步,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尸体抓我的手,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狂热的光芒。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
“丫头,想让他松开?想让他安生?”
恐惧让我顾不上思考他的态度:“废话!快帮我弄开他!”
周师傅咧开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笑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瘆人。“行啊。不过,我的规矩,得先讲清楚。”
“什么规矩?快说!” 那只冰冷的手像焊死在我腕骨上,寒气顺着血液往心脏钻。
他凑近一步,声音像毒蛇吐信:“这‘客人’啊,怨气重,水里带出来的东西,粘上就甩不脱。想让他松开手,安安稳稳躺进冰柜里……今晚,你得留下来,‘陪’他过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