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林纪年》
一、独居者的晨昏
第1427个循环日的清晨，艾尔肯用磨损的钛合金刀劈开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包装纸上的生产日期早已模糊，只依稀能辨认出"2149"的字样——那是旧世界崩溃前的最后一个和平年份。他把饼干碎屑倒进豁口的搪瓷杯，兑上过滤过的雨水，浑浊的液体里浮沉着森林的倒影。
他的居所藏在千年红杉的树洞里，是用废弃的装甲碎片搭成的庇护所。洞壁上刻满了划痕，每道痕迹代表一个循环日。最高处的刻痕旁标注着"第37日：发现辐射云"，往下数是"第189日：发电机报废"，再往下，划痕渐渐变得稀疏，像是刻痕的人已经懒得记录时间。
艾尔肯用粗糙的手指抚摸最深处的一道新痕。昨夜的辐射指数突然飙升到0.7西弗，远超安全阈值。他不得不启用最后一台辐射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森林在这样的日子里总是异常安静，连惯常聒噪的机械蝉都收起了声息。
他穿上缝补过七次的防辐射服，背上改装的电磁步枪走出树洞。露水在装甲碎片上凝结成冰晶，折射着透过树冠缝隙漏下的、带着铁锈色的阳光。这片被称为"锈林"的区域，曾是北半球最大的生物基因库，如今却成了辐射与变异的温床。
巡逻的路线他闭着眼都能走完：检查能量收集板的运行状态，清理缠绕在传感器上的变异藤蔓，在标记点更换诱饵——那些用压缩蛋白制成的方块，是为了监测森林里的变异生物活动轨迹。三年来，除了偶尔出现的机械狼和辐射蜥蜴，他从未见过更高级的生命体。
"咔哒。"
电磁步枪突然自动上膛，红外线瞄准镜锁定了三十米外的蕨类丛。艾尔肯的呼吸瞬间屏住，防辐射服的过滤系统发出轻微的嘶鸣。他看见一片巨大的、带着荧光斑点的蕨叶在晃动，露出底下一团毛茸茸的金色。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变异生物。
艾尔肯缓慢地调整呼吸，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瞄准镜里的生物逐渐清晰：半米来长，覆盖着柔软的金色毛发，尾巴细长，耳朵尖端有簇黑色的毛，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竖条形，虹膜是纯粹的琥珀色，像旧世界博物馆里展出的、未受污染的天然宝石。
是狮子。一只幼狮。
在这片辐射值超标的森林里，出现一只本该生活在草原的幼狮，本身就是件违背逻辑的事。艾尔肯的拇指摩挲着步枪侧面的识别按钮，系统显示目标生物的基因序列与数据库中的"非洲狮"匹配度98%，但缺少了辐射环境下应有的基因变异标记。
幼狮似乎受了伤，前腿不自然地蜷缩着，正用鼻子拱着块能量收集板的碎片。它的动作迟缓，金色的毛发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在荧光蕨类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艾尔肯关闭了步枪的保险，摘下防辐射头盔。潮湿的空气带着铁锈和腐烂植物的气息涌入鼻腔，他看见幼狮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
"你不该在这里。"他低声说，声音因为太久没与人交谈而有些沙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