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只剩下冰冷的雨砸落在地面溅起的噼啪声。张管家脸上的怜悯彻底消失,只剩下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深深地看了苏晚和她怀里那个小生命一眼,转身快步走进了那片刺目的光明里。

苏晚挺直的脊背在管家身影消失的瞬间垮塌下来,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铁栏杆上。金属的寒气透过皮肤直抵骨髓,和怀里阳阳滚烫的温度形成一种残忍的对比,撕扯着她仅存的力气。她闭上眼,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滑过那道狰狞的疤痕,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怀里的阳阳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猫儿般细弱的呜咽,这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苏晚的心脏。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边的冷雨和绝望彻底吞噬时,那扇沉重的雕花铁门,终于发出了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没有顾承砚。只有张管家去而复返,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内,声音平板无波,仿佛在宣读一道冰冷的圣旨:“先生说了,孩子可以送去医院,费用他负责。但您,”他的目光扫过苏晚狼狈不堪的样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必须留下。直到婚礼结束。后院佣人房,会有人带您过去。”

条件。冰冷、屈辱,但带着一线生机。苏晚猛地抱紧了阳阳,那点微弱的暖意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她几乎没有思考,只是用力地、狠狠地点了下头,湿透的头发甩出冰凉的水珠。只要能救阳阳,刀山火海,地狱油锅,她都趟得过去!

一个穿着佣人制服的年轻女人沉默地走出来,撑开另一把伞,示意苏晚跟着她。苏晚抱着阳阳,艰难地从冰冷湿滑的地上爬起来,双腿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她踉跄着,跟着那道沉默的身影,绕过灯火辉煌、布置奢华的前庭,走向主宅后方那片被阴影和雨水笼罩的区域。佣人房低矮、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狭窄的单人床,一张摇晃的木桌,一盏昏黄的灯泡,这就是她暂时的栖身之所。

年轻女佣放下一个装着简单洗漱用品和干净毛巾的塑料盆,低声快速地说了一句:“孩子,先生安排了车直接送去仁和医院,您放心。这里是干净的旧衣服,您先换上。”她指了指床上叠着的一套灰扑扑的佣人制服,眼神里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随即又迅速垂下眼帘,不敢再看苏晚,匆匆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苏晚抱着阳阳,环顾这间冰冷、简陋得如同牢房的屋子,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怀里终于被希望眷顾的孩子。她小心翼翼地把阳阳放在那张还算干净的单人床上,用干燥的毛巾仔细擦拭他滚烫的小脸和冰凉的小手。孩子似乎舒服了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眉头不再紧锁。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远去了。苏晚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懈了一丝,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击垮。她脱掉湿透冰冷的外衣,换上那套同样冰冷、散发着淡淡漂白粉味道的灰色佣人制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锁骨下方那道疤痕被高领的旧式制服边缘遮住,只留下一点隐隐的痒痛。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听着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干了,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